第311章 会试的风波
作者:山的那边   我爹除了读书啥都会最新章节     
    会试发榜,又是三年一次的大戏——有人欣喜若狂,有人悲愤痛哭。
    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功名利禄,吸引着无数人前仆后继。
    会试上榜者,就是“贡士”,接下来的殿试一般不会黜落人,排名先后而已。
    发榜这一刻,哭得最大声的人却是《诗经》一房同考官陈谨。
    他一出贡院,就有家人跑来说了几句话,然后他就大哭。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这一下石破天惊,落榜考生都被吓得不敢哭。
    啊……这?!
    晏家父子还未走远,被这突如其来的哭声搞得莫名其妙,赶紧跑过来。
    其他同考官也围过来:“陈大人,发生什么事?”
    晏珣的心七上八下,陈谨是福建人,汪德渊就在福建……难道说?
    想到德渊贤弟的音容笑貌,一瞬间,他的眼眶也红了。
    呜呼哀哉!尚飨!
    陈谨哽咽不能语。
    报信的家人在旁解释,福建闽县老家来人,报说老太爷病故。
    陈谨的父亲病故。
    众人听到不关自己的事,放下心来,纷纷说些安慰的话。
    陈谨勉强控制悲伤,摘下乌纱帽、回去写丁忧折子。
    看到他惶惶然的背影,有人小声说:“陈谨状元出身,因为得罪严党一直在南京坐冷板凳。眼看着能调回京城,又遇到这种事……可不是该哭。”
    一丁忧就是三年,将来能不能起复还难说。
    因为一些拐弯抹角的关系,晏家父子好好休息一晚,次日郑重上门安慰陈谨。
    陈谨迟疑地说:“众所皆知晏芝仙擅长卜算。当初石茂华升迁之际回乡丁忧,你算到他还会高升。如今,能否给我也算一算?”
    在丧父的悲伤时刻还惦记前程,有一些不应该。
    但也是人之常情。
    晏鹤年问了陈谨的生辰,拿出古朴的铜钱一抛,半晌沉默不语。
    陈谨和晏珣屏气凝神,紧张得不敢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晏鹤年沉重地说:“不太好啊!是大凶之兆。”
    陈谨连忙问:“大凶如何解?”
    难道说,他再也没有起复的可能?
    当初晏鹤年还说过鄢懋卿大凶之兆,鄢懋卿最后流放!
    可晏鹤年的话,却比这更可怕。
    “陈兄也是恩师朱大人院试取中,咱们是自己人,请恕小弟失礼直言。”晏鹤年整理着语言,“这两年福建一直在打仗,难免有些动乱。你家又是富户,要小心防备。”
    陈谨心里一沉,晏鹤年说“大凶之兆”,就不仅仅是“小心防备”,说不定有性命之危。
    和性命相比,能不能起复已经是小事。
    他沉吟着说:“多谢芝仙提醒。我家虽然有些家丁,一旦真的遇到事,恐怕还是不中用。”
    晏鹤年提醒:“汪德渊在福建几年,听说在军中有些人脉。或许,你可以写一封信,请他找一些护卫。”
    陈谨:“……”
    一时没想到高徒汪德渊。
    他在南京国子监担任司业,所有监生名义上都是他的学生,可谓桃李满天下。
    但汪德渊是给钱“纳监”的,还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常年不去坐监……
    如果不是特殊原因,陈谨都不知道这个人。
    汪德渊在外夸口是南监首席,连累他一进京就被人问些奇奇怪怪的问题。
    无论如何,神算晏鹤年的话,一定要听。
    陈谨道谢之后,当即给汪德渊写信求助,让人快船快马先去送信。
    晏珣恍恍惚惚地跟着老爹回家,半路才回过神:“爹,你真的算到他有大凶之兆?”
    “嗯。”
    “有没有别的消息渠道?”晏珣不死心地问,“你是不是已经知道福建那里出事?兵乱还是匪乱?为什么要拉德渊贤弟入局?”
    晏鹤年笑道:“你想太多,我真的是算到的。至于福建局势混乱,不是朝野共知吗?”
    兵乱匪乱,受苦的都是百姓。
    借着陈谨的事,让朝廷注意到福建的问题,尽快把这个地方安定下来。
    见晏珣还很担忧,晏鹤年说:“汪德渊到处自称南监首席,不得为先生尽一点力?恰好他在福建,也是陈谨的一线生机。”
    晏珣挠挠头:“听你这么说,我恍惚觉得陈谨本应在家丁忧时,被乱兵打劫身亡。因他的死,导致福建官场和军队大震动。”
    日行一善,改变历史人物命运。
    “你还想起什么?今科状元是不是会元?”
    “我记不清,但应该不是。”
    “我觉得也不是……”晏鹤年神色凝重,“五魁首这次倒霉,状元很大可能不在其中!”
    “考题的原因?”晏珣秒懂。
    一放榜,关于考题的不妥,就已经传开。
    “嗯。”晏鹤年点头。
    这一场会试,最伤心的是陈谨,最生气的是皇帝,最一言难尽的是高拱。
    五魁首最倒霉,被迁怒了。
    第一道题“绥之斯来,动之斯和”,后面接着“其生也荣,其死也哀”。
    “天下举子汇聚,齐齐说‘生死’,哀声冲天。怪不得陛下生气,高拱考虑不周。”
    高拱也是青词高手,拍了一辈子龙屁,这一回马失前蹄。
    晏鹤年补充:“还有第三道题,出自《孟子》,有两个‘夷’字。陛下一生最恼火北边鞑靼和南边倭寇,奏折中但凡出现夷、狄都要写小字。高拱这回是跟陛下对着干。”
    陛下忌讳的,高拱就出在题目里。
    让皇帝怎么想?
    ……裕王还未登基,高拱就不把朕放在眼里!
    晏珣啧啧:“我都要怀疑高拱是故意的。”
    “陛下雷霆大怒要处置高拱,徐阶态度未明,裕王战战兢兢,你过去安抚一下。”晏鹤年叮嘱。
    晏珣点头,是时候安抚小伙伴裕王。
    至于高拱……这段时间过于高调,受一点点挫折没问题。
    晏珣风尘仆仆跑进跑出,换好衣服带着新做的玩具去裕王府。
    “这是高倍放大镜,小世子可以用来看蚂蚁搬家。”晏珣和蔼地看着粉嫩嫩的小朱翊钧,“冯公公注意些,这个玩具不能对着太阳!”
    奶娃娃小胖子简直太可爱!等下悄悄捏脸!
    长大变成大胖子就不可爱,到时候咱们要减肥哦!
    裕王没什么心情,让冯保抱小世子下去。
    “珣珣!珣珣!”朱翊钧扭着身体,挣扎要下地。
    冯保不敢强行抱走,又不敢不听裕王的吩咐,急着像热锅上的蚂蚁。
    晏珣从怀里又摸出两个放大镜:“殿下,我们一起去看蚂蚁搬家?你有没有听说过‘南柯一梦’?蚂蚁国也是一个小世界。”
    “本王不……”
    “殿下,着急焦虑没有用,你先镇定下来。接下来就是殿试,陛下不能在这个时候处置会试主考官。否则天下人都得怀疑是不是有科举舞弊。”
    科举舞弊最刺痛读书人的神经,能不出现就不要出现。
    皇帝不会想把事情扩大。
    裕王怔了怔,点头:“你说得有理。只要能拖一拖,就有缓和的余地。找谁给高先生说情?徐阁老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