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6章 朕有苦难言
作者:山的那边   我爹除了读书啥都会最新章节     
    隆庆皇帝觉得自己是哄女人的状元,可面对含嗔带怨的李贵妃,却有苦难言。
    确实是他授意高仪拿宗室吸引火力,可他绝对没想到奏折的力度这么大。
    这背后,显然还有其他人的影子。
    或许是高拱,也可能是……张居正、晏鹤年!
    君主想拿臣子当刀,臣子微微笑着遵命,却是刀刃向内。
    晏珣以为这是皇帝的意思,真是一个伟大的误会。
    李贵妃此时还不是太后,不敢对政事评价太多,也不好骂高仪,委屈哀叹:“翊镠多好的孩子,以后怎么办呢?”
    说起来,还是皇上仁慈。
    嘉靖时,凡是拿皇子说事的人,都会死得很惨。先帝忌讳臣子提早站队。
    现在嘛,皇上连奏折都给朱翊钧处理,并不反对臣子跟太子走得近。
    “还不到那时候。”隆庆搂着李贵妃安慰,“翊镠是我们的孩子,钧钧的亲弟弟,谁吃亏也轮不到他吃亏。”
    “皇上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李贵妃露出温柔的笑容。
    她膝下有五个孩子,最大的朱翊钧不够十周岁,从接连生娃就可以看出她极受宠。
    陈皇后都曾酸溜溜:“说句粗俗的,女人该有的妹妹都有,皇上怎么还馋外头的。”
    皇帝和李贵妃不想亏待朱翊镠,但大臣很显然想拿朱翊镠作筏子。
    《陈宗藩诸事疏》第一条,最受伤的就是朱翊镠。
    将来朱翊钧登基,朱翊镠就是大藩王。
    按照惯例,朱翊镠封藩和大婚的费用,该由国库支出。
    历史上,潞王大婚,花银十万两,金、宝石、珍珠珊瑚无数。
    户部表示:费用超标了。按《大明会典》“亲王定亲礼物,金止五十两,珍珠十两。
    但万历帝和李太后不仅不缩减,还挪用军费九十万两来操办。
    当时张居正已死,有人给李太后出主意,说张居正生活奢侈,抄了张家就不愁潞王婚礼费用。结果抄张家仅得银几万两,不够潞王用。
    这还只是开始。
    耗时四年修建潞王府,花费六十七万多两白银,石料、木料难以计算。
    王府建好之后潞王就藩,太后和万历命户部为潞王准备费用,指标是三十万两金。最后,户部表示实在办不到,万历同意减少三分之一。
    真到就藩的时候,还有沿途迎送仪式,调用天津、临清的仓库米粮共计两万八千石。
    当时正逢荒役,花掉的粮食又要层层摊牌下去,百姓之苦可想而知。
    简直死人都要被气活了!
    总而言之,历史上的李太后对小儿子潞王宠爱至极,恨不得把最好的都给他;万历也乐意表演手足情深。
    王爷有享不完的福,百姓有吃不完的苦。
    ……
    现在高仪的一道奏疏,首先就遏制未来潞王的财路。
    你们要宠儿子、宠弟弟?可以,别让国库出钱!
    这道奏疏的杀伤力,可以说不比《陈东海诸事疏》低,妥妥的吸引满朝文武注意力。
    皇帝会同意吗?
    宗亲纷纷上奏折诉苦,顺便提醒:皇上,你还有个小儿子呢!将来还有孙子呢!
    你削的不是我们,是你自己的子孙啊!
    皇帝甩着直钩钓鱼,一派高手的淡然姿态。事已至此,明君的人设不能崩。
    为了小伙伴晏珣敬佩的目光,也必须保持高深莫测的姿态。
    朕心里苦,朕不跟人说。
    你们先吵一吵。
    宗室不能坐以待毙,抓住高仪奏折的漏洞,对高仪进行强势攻击。
    又有人想,高仪刚刚入内阁,背后肯定是高首辅。擒贼先擒王,直接攻击高拱。
    被宗室买通的、原本就对高拱不满的、浑水摸鱼的,全都一拥而上。
    高拱吸引了火力,晏珣的奏疏被波澜不惊地敲定,一项项落实。
    首先是第一项,“小琉球”这个名字成为过去,今后朝廷内外文书,一律称此地为“大湾”,设为大明的一个省。
    由东海总督胡宗宪兼任巡抚。
    晏鹤年写给胡宗宪的信中如此说“大湾为东南七省门户,各国无不垂涎,一有衅端,辄欲攘为根据。望君以攻为守,为国开疆拓土。”
    第二项,山东、浙江和福建就远征的事,开始募兵。
    ……
    上朝的时候,当红辣子鸡高仪被人拦在半路。
    高拱说:“子象,你这奏疏连我都瞒着,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人人以为高仪这封奏疏,一定是高拱授意,实际上高拱也很冤枉。
    削藩向来是张居正干的事,高拱不反对,但也不想引火焚身。
    他自己身上的麻烦就够多了!
    高仪恭敬地说:“肃卿兄莫急,听我细细道来。”
    他们现在都是内阁大臣,互相之间称字,显得更亲近。
    高拱一辈子,见识过太多两面三刀的人,甚至怀疑自己瞎了眼,找了一个不听话的小弟。
    高仪却说,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啊!
    “我入阁不久,尚宝司丞刘奋庸上奏疏陈五件事,说皇上大权旁落,‘权奸’蒙蔽皇上。让皇上驱逐权奸,努力亲政。”
    高拱脸色铁青,刘奋庸口中的权奸分明就是自己。
    高仪又说:“紧接着,又有人指名道姓弹劾肃卿兄,说你十件不忠行径,如贪污、擅权……”
    高拱暴躁地摆手:“行了!这些事我都压下去了,你不要再复述一遍!”
    咋滴?通过你的口再骂老夫一次。
    高仪连忙低头认错:“是!我就想着,文官们俸禄都发不出的时候,大藩王还在花天酒地。文官和底层宗室,肯定都嫉恨有钱的大藩王,因此削藩最终能实现。我提出这个事,就是让文官都站在我们的立场。”
    有了统一立场的事件,针对高拱“擅权”的弹劾,就得消停一些。
    高拱皱眉说:“可是现在针对我的弹劾并没有少!甚至还有浑水摸鱼的,捏造一些罪名。弹劾老夫在帘子胡同养外室?简直岂有此理!”
    那是他的外室吗?分明……
    高仪说:“虽然如此,所有人都知道这些弹劾的起因是削藩。跟之前那些的意义不一样。”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所有人都说高拱是“权奸”,皇权是每一个皇帝的底线。说的人多了,皇帝对高拱的信任难免动摇。
    同样是弹劾,转变一下性质,高拱就成了为维护朝廷和百姓的利益而受攻击的勇士。
    高拱惊讶地看向高仪:“子象,你这一出,实在让我很意外,也不像你平日的作风。”
    ……我只想要一个摇旗呐喊的跟班,你有点太能干了。
    高仪尴尬地笑道:“不知道肃卿兄信不信,在此之前我受邀去前阁老李大人府上看了一出《西游记》,回来之后做了一个梦。受梦的提点,写出这份奏疏。”
    高拱瞪大眼睛:“晏鹤年!好你个晏鹤年!”
    把手伸到我的人头上!过分了吧?!
    只要和玄学相关的,肯定是仙鹤干的!
    晏鹤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