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
此言一出,太阿殿内一片哗然,惊诧声四起。
却见那祸国殃民的奸臣王大人,目光灼灼,一脸激昂之态,“禀陛下……”
“澄州民变,虽因春汛洪灾而起,且州府衙门与太守曹参,也的确难辞其咎,有赈灾不力政令昏聩之嫌。”
“可实则,诚然如刚才大理寺卿宋公所言,乃包藏祸心之民趁机煽动作乱所致。”
“不仅如此,民变伊始,太守曹参便临危不乱,统领全局,调动城防司,协调当地驻军……”
“最终,叛乱得以迅速平定,乱民或被当场击杀,或悉数缉拿归案,只等朝廷治罪发落。”
“这才没有酿成大祸,以至于此次民变如星火燎原之势,变得一发不可收拾,最终血流成河生灵涂炭,甚至动摇国本,危及社稷。”
“因此,臣以为,澄州太守曹参,虽先有赈灾不力懒政失职之罪,却更有平叛之奇功!”
声音铿锵有力,伸手一指早已退回队列那大理寺卿宋标,“澄州之变,地方的奏报一式两份,八百里加急先是送呈于吏部衙门与大理寺。”
“可陛下与诸位同僚有所不知……”
“尽管方才,于这太阿殿朝会上,宋公弹劾状告于臣,洋洋洒洒罗列臣之几大罪状,言辞激烈,字字如刀。”
“但这也仅仅是因为,宋公对下官日常言行,颇有微词罢了。”
“而在关于澄州太守曹参的看法上,吾与宋公却是意见一致,互通有无之下,甚至颇有些英雄所见略同。”
“相信假以时日,吾与宋公定能惺惺相惜引为知己。”
顿了顿,又朗声继续道,“不仅如此,诸位皆知……这澄州太守曹参,乃当朝右相曹公之嫡子。”
“曹公拜相十余载,掌管门下省与工农吏三部衙门,为陛下分忧,为社稷而谋,老成持国……”
“那是殚精竭虑,鞠躬尽瘁,忠君之心,悲悯百姓之心,可诏天地日月。”
“这么多年来,那是一心为公,劳苦功高。”
“以至于天下百姓皆称颂,大康朝能有今日之昌盛景象,曹公居功至伟,民心所向也!”
“而如果其子曹参,仅仅因为春汛赈灾不力,有懒政乱政之嫌,便大动干戈问责治罪,却罔顾其平叛之功……”
“这岂不是,会寒了大康朝无数士子的心,又让大康朝无数克己奉公勤于政事的官员,心中作何感想?”
“况且,即便仅仅是看在曹公这么多年兢兢业业为社稷呕心沥血的情分上,朝廷也当酌情考虑才是。”
“且前些日子春闱恩科,臣与曹公同为主副考官,走动良多,亦对曹公之德甚为敬重!”
“因此臣以为,关于澄州太守曹参的处置,朝廷当嘉奖重赏也,还请陛下三思!”
随即,便不再说话了,只一脸殷殷期待望着皇帝。
于是刹那,满殿文武官员们,一下子彻底呆住了,偌大的太阿殿,再次化作一片死寂。
一个个瞪大着眼睛,齐刷刷望向这边,一时间,只如朗朗乾坤大白天之下,看见好大一群神仙妖怪在天上飞来飞去,那是一种惊为天人的震撼!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在场谁都不是傻子,那澄州一案刚传到京城,眼前这个做事完全不按常理出牌的奸佞小儿,吭哧吭哧一顿操作,又是大字通报贴满了京城大街小巷的,又是《临州日报》第一版第一条大肆刊载的……
短短两三天,便将此事闹得天下皆知,就连村野民夫与街头孩童都津津乐道。
就连司值州府官员考核司勋与任命的吏部衙门,多位官员都被拉下了水,舆情已完全失控。
说到底,这大奸臣如此行为,最根本的目的,不就是想要借题发挥,死咬着此事不放,逼迫朝廷哪怕是为了平息民怨,也不得不下令秉公严查此案,不将那澄州太守曹参搞得下狱流放,誓不罢休么?
朝中谁不知道,这奸佞小儿与右相曹公,那可是相当不对付?
这大好的机会送上门来,还能轻易放过不成?
就算不能将曹家的势力全部拉下水,伤筋动骨,也能狠狠咬上一口,出口恶气。
朝堂上的明争暗斗,不向来如此么?
甚至连想都不用想,今日朝会上,定会是一场唇枪舌剑,腥风血雨山崩地裂。
可结果……
这情况与预想的不对呀!
气氛都烘托到这里了,这奸佞小儿不但不赶紧态度强硬,要求皇帝立即下令,缉拿押送澄州太守回京交大理寺严查治罪,反倒还言辞灼灼,为那曹参请起功来了?
虽然这请功的理由,实在有些牵强附会,可居然听着还挺有点道理!
难不成,他是脑子突然出问题了,癔症又复发了?
或者,根本就是终于明白了,胳膊拗不过大腿,就凭自己在朝中这点根基,是绝对斗不过右相一派的,搞不好反倒让自己陷入万劫不复……
所以就妥协了,认命了?
借此机会,对曹牧表明化干戈为玉帛的衷心了?
一时间,就连龙椅之上,景隆帝都不由得满面错愕。
眼珠子瞪得滚圆,死死盯着王老爷,目光如炬,神色说不出的古怪。
唯独那大理寺卿宋标,站在群臣队列中,却是脸色涨得通红。
一时间,恼羞交加,气得苍老身子都不停哆嗦打颤,一手指着奸佞王大人,浑浊眼珠子使劲向外凸起,那阵仗,似乎随时可能一口气提不上来,直接抽过去。
半天,才声声语无伦次大骂,“胡说八道,竖子胡说八道……”
“疯犬!见谁咬谁的疯犬!”
“谁与你互通有无了?谁与你惺惺相惜引为知己了?”
“竖子无耻,休得污老夫清白,老夫这便与你拼了!”
很明显,跟这么一个臭名昭着人人喊打如过街老鼠的大奸大恶之徒惺惺相惜英雄所见略同,那可是件辱没门楣的事呐,死后都没脸连见列祖列宗的。
日后在朝堂上,那是要被孤立的,要被戳脊梁骨的!
而同样这时,正当满朝文武,还满头雾水云里雾里搞不清现在到底是什么状况,接下来的情形,却更那样始料不及,让所有人全都懵了。
只听得前方,突然一声愤怒至极的暴喝。
“王修小儿,你一派胡言,是非不分,混淆视听!”
“信不信我曹牧,这便在陛下面前,参你一个祸乱朝纲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