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冷夫人求助地看了眼自己丈夫。
冷景华笑着点点头,算是给自己妻子以鼓励。
官场交际不可避免,其实在答应苏复和崔适来家中做客之后,冷景华就与自己妻子沟通过,奈何甲子年华局限于一隅,自己又年老方有所成,所以妻子在待人接物之上,不贴合官场礼仪,兼之心有畏惧,恐损他颜面,于是便躲进了厨房之中。
现在有苏复为引,给自己妻子一点信心,这也是冷景华乐见其成的,他登恩科入朝堂,可是想让自己妻子跟着一起享受这番成就,而不是肚吞自卑的。
“那我等会给苏县伯你打点水。”
“好的,那就先谢谢冷夫人了。”
一旁的崔适一直在默默观察着,见冷夫人走近,也是稍稍整理了下衣物,然后站起身来道:“冷夫人安好,在下崔适,为冷大人的同僚,这次突兀上门拜访,多有打扰了。”
冷夫人显然也是知道崔适是谁的,见崔适对自己行礼,立马有些手忙脚乱地回道:“崔大人安好,我这欢迎还来不及,哪有什么打扰。”
……
待喝了些茶水后,冷夫人稍显镇定,然后才想起自己这么匆匆忙忙地过来是因为什么,于是对着一直在门外候着的老仆道:“张驼,你进来。”
驼背老仆走近,手里还拎着苏复带来的礼物。
冷景华一眼便看出自己妻子匆忙过来的原因,于是带着点苦笑道:“苏县伯,你这是想把我送进去不成,这,这上门拜访送如此贵重之物。”
苏复就从萧府的库房里拿了些锦缎,药材还有几盒香皂作为此次拜访之礼,他也是第一次来同僚家中拜访,所以有点不明所理道:“冷大人,这点日常所用之物,不至于吧?”
一旁崔适吧唧了一下嘴巴,他家算得上富庶,但这几百两银子用来用同僚间拜访,他可没那般财力。
“苏县伯,大周官场有文,这同僚之间的相互来往,一般不超过二两银子,你这数百两银子的礼物,若是落到都察院的那群御史眼里,冷大人的确是可能进去走走了。”
“啊?”苏复惊诧,这就是荫蔽官位的后果,没有经过正统的官员培训,连这些红线都不清楚。
“冷大人,冷夫人,在下绝无此意,这些东西我只是在家中库房挑选,想着冷大人年长,京城居之不易,所以带来的一些家用之物,绝无害人之心呀。”
冷景华知道苏复身份和性格,自然是不会有所怀疑,所以很是镇定道:“苏县伯不必内疚,冷某也知苏县伯好意,但这礼物着实贵重了些,恕我难以接受了。”
“有苏县伯那一句‘斯是陋室,惟吾德馨’,冷某所得已经胜过千两黄金,又何需这种身外之物。”
苏复闻言定了定心,往日所见或有虚假,但今日登门,由外而内,这冷景华为人品德方面,倒是与萧立渊颇多相似,一样的坦诚,热忱。
苏复从那堆礼物中拿出几块香皂,然后还有一块尺布递到冷夫人身前。
“这香皂和这尺布是萧家下人所作,所耗银两不过二两银子,这礼物,冷大人和冷夫人总能接受吧?”
“至于那些御史,若是有意见,可以让他们来找我,我自家做的东西,按照成本价送送人,总没错吧?”
说着,苏复又好似想起什么,把那几块香皂的木盒子去掉。
“这盒子不成,这盒子从四海商行拿的,老贵了!”
“啊?哈哈。”冷景华自从在京城当官后,从未像今日这般高兴,看着自己妻子那想要又犹豫不已的一眼神,点了点头道:“侍梅,你收下吧,苏县伯一片心意。”
虽然这点小事在日后可能成为自己被攻讦的一个点,但冷景华也无所谓了,这一辈子都碰不到几个如苏复这般有趣的人,前瞻后顾的只会影响自己心情。
“诶,多谢苏县伯相赠。”冷夫人眼角笑意浮现,这个香皂在京城可是好物件,身为女人,又哪里会不喜欢呢。
见冷夫人准备起身离开,苏复又从礼物里面扒拉了两下,拿了点补药道:“刚我就已经闻见鸡汤飘香,但肉香有余,独缺草木之香气,冷夫人不如将我带来的这两味草药放进去一起蒸煮吧。”
“我对吃的可能要求有点高。”
冷景华凝目,见苏复手里都是些补血益气的良药,不由低叹一口气,很是内疚的看着自己的妻子,然后点了点头。
崔适在一旁观察着,哪怕他不是当事人,面对苏复这般体贴之礼遇,也不由生出钦服之感。
“真的是可惜了呀,若苏复不是赘婿,该有多好。”
崔适心中自语,但嘴上却很是爽朗,锦上添花道:“我也借点光,劳烦嫂夫人了。”
自己夫君和两位客人都这般模样,虽然没怎么见过世面,但冷夫人心中却也暖意弥漫。
切声回道:“好,好,就是得劳烦两位贵客再等会了。”
“好饭不怕晚,我等与冷大人,还有很多话要聊呢。”苏复笑着回答。
……
随后,苏复三人便就着茶水和炒干的黄豆,慢慢地聊起天来。
男人之间只有三种话题,女人,政事和战争,现在三个年龄和有身份自持的人自然不可能聊什么女人,那话题便慢慢地从家长里短绕到了政事之上。
三人之间,围绕漠北臣服的话题进行讨论,苏复听,冷景华说,崔适不时无关痛痒地附和几句。
昨日在皇城,左丞相萧立渊与启明皇帝之间的矛盾几乎要实质化,只是因为萧立渊的威望和第三个大宗师的出现,让启明皇帝冷静了许多,没有被万国来朝的虚荣冲昏了头脑。
但很明显,往日在水下不温不火的皇权,相权之争,今后势必风云涌动,难以再续今日之平和。
不知冷景华是因为高兴,还是对大周未来的忧郁,今日明明只是喝了点茶水,竟好似酗酒一般癫狂,不复往日的谨小慎微,一次性把心里话说了一个遍。
鸡汤混合着药材的香气将三人从热议状态中唤醒,一黑陶瓦罐冒着热气,罐身明显被湿抹布擦拭过,不见一丝烟尘。
冷夫人抬着黑陶瓦罐走进,身后是一个中年模样的厨娘,左右手各端着一盘菜,走了进来。
“先吃饭,有话餐桌上再聊。”
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自然是不适用于这等带有谈话性质的宴请场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