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的袭杀并没有对逐北军造成任何困扰。
听着外面的战鼓声，帐内之人尽放下手中杯盏。
断天狼露出些许战意，萧立渊老了，他状态也开始下滑了，能在有生之年，踏过燕山，列兵于燕山之后，这可是他一生之理想。
“太子殿下，还请居其中，待我等回来，再饮杯中酒。”
周胤正眉间因酒意的飘浮不定在这一刻变得坚定，他站起身来，对着断天狼等人深鞠一躬。
垂下的双眼里，尽头愧疚。
“劳各位将军，舍身卫国了！”
“为将之本，太子殿下客气了！”断天狼将周胤正搀扶起，随即提着刀朝帐篷走去，不过十数息，外面马蹄声便渐渐远去。
周胤正一人在帐内呆立许久，直到炭火将水煮干，那赤红的汤汁化作黑红之色。
他方才朝外走去。
该来的终于是要来了。
……
这一场夜袭之战像是一个信号，漠北皇庭对着大周撕毁了当初两国签订的协议，至此，二者再也不是名义上的宗主国和藩国关系。
三十五年前的那场逐北之战，在三十五年后的再次延续。
两国交战，哪怕大周整体拥有巨大优势，但短期内，漠北皇庭士兵的悍勇还是能够弥补其国力的不足。
逐北军和漠北皇庭的战争扩展至整个燕山沿线，逐北军的兵力完全铺开，将漠北皇庭的军士全部压在燕山脚下。
“啪”，坤宁宫内，卓姿婵愤怒地将精美的茶壶摔碎。
“不回来，堂堂太子在前线交战之处，不回京难道真想提刀上马，去和那些武夫一同马革裹尸吗？”
卓姿婵粗喘几口气，对着身旁的太监道：“去，给我去政事堂。”
“本宫要看看，他们这些臣子是怎么当的，竟然连自己的主子都劝不回。”
漠北府的战报每日都传来，逐北军每日都要阵亡上千人，一个多月的时间，丝毫不见漠北皇庭的人有丝毫疲软之态。
整个逐北军伤亡已经超过四万人。
这等惨烈且持续的激烈战争，让卓姿婵有些不安，她的所有希望都在周胤正身上，她绝对不会让周胤正深陷险境。
无论如何，一定要将周胤正劝回京城。
“是，娘娘。”一旁的太监身体哆嗦了下，坤宁宫的差事难当，这一个多月来，坤宁宫的太监总管已经换了三个了。
“娘娘，静心。”
两年多不曾出卓家半步的卓辅国，其头发已化作一片雪白，宁海府的事，卓家牵连太深，直至今日，三司对卓家的审查仍未结束。
这一次，若不是周胤正久留边境不归，他也不会来找卓姿婵。
“哥！”卓姿婵来回踱着步，着急道：“你叫我如何静心，胤正平日里，从来不会违背我意思的，结果一去漠北府，就对我的话充耳不闻了！”
“那羊舌唯我完全就是疯子，那公输天仇更是小人。”
“一个疯子，一个小人，加上今年冬日雪灾不断，漠北皇庭没了生路，他们便只能舍命一搏。”
“我怕，我真怕胤正他会有危险呀！”
卓辅国看着卓姿婵，这或许才是自己当初那个天真的妹妹，处处好心的妹妹。
而不是疯了数十年的卓姿婵。
“我早就提醒过你的，不要让胤正离开你身边，能让胤正听话的只有你了。”
“这个孩子，我看着长大，照顾他的时间，我比你多太多了。”
“他不像你，更不像陛下，反而像先帝更多一些。”
“逐北军的兵权有何用，你想要胤正登临大宝……”卓辅国压低声音：“陛下瘫痪后，我就建议过，让你逼宫的。”
“只要胤正当了皇帝，萧立渊身死，那逐北军还能去哪？”
卓姿婵有些不耐烦，反驳道：“大哥，我希望你给出的是解决方法，而不是抱怨。”
卓辅国目光森然，直视卓姿婵道：“我说的就是解决方法。”
“我们不能指望朝中大臣，也不能指望胤正能自己回来。”
“必须要你去，你将胤正带回来。”卓辅国身影再低，看了眼乾清宫方向：“回来后第一件事，就是联系萧立渊，王浦等人去乾清宫逼宫，让陛下传位胤正。”
“只要胤正登基，天下非议又何妨？”
卓姿婵没有立即回话，而是看了卓辅国片刻，最后摇头道：“我不能出宫，我需要在京城盯着点陛下，他虽然瘫了，但他手中影卫仍在。”
“胤正他太善良，太过心软，我必须护着他点！”
卓辅国想再劝，但看着卓姿婵脸上的坚定，他只能无奈收声。
“让陛下下诏吧。”
“若陛下病重弥留，胤正总没有理由继续留在前线了。”
卓姿婵略微踌躇片刻，她不是没想到这个方法，而是怕启明皇帝同归于尽。
但卓姿婵却想不到比这个更好的方法了。
“好，我立刻去乾清宫。”
……
乾清宫里，启明皇帝冷冷地将诏令扔给卓姿婵。
“你这个母亲倒做得称职？”
“只是可惜了朕的四个儿子！”
这一个月里，卓姿婵趁着前线战况激烈，直接出手将二皇子等人除去。
现在唯一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也就三皇子周胤骄一人了。
卓姿婵小心翼翼将手中诏令来回打量数遍，随即巧笑着回道：“陛下放心，三皇子指不定还活着了。”
“臣妾做事，可比陛下你心软多了。”
“哼”，启明皇帝冷哼一声，就算没有了儿子，他也还有孙子。
带着屈辱的看了眼夏华宫的方向，三皇子若死了，倒是方便他抛掷慕容承愉母女了，他倒要看看，让自己当龟公的是不是苏复。
“你最好早些，战场上的事，可说不准，若朕没了儿子……这皇位给谁，那可就有得说了。”
“不劳陛下费心，臣妾还是对逐北军有信心的。”
……
卓姿婵的笑意并没有坚持太久，因为周胤正还是拒绝回来。
而与此同时，一个谁也没想到的地方，竟然又燃起战火。
西域府外，镇西军和西域诸国联军对峙。
与此同时，一支漠北皇庭的军队，疾穿过西域府，通过宁海府边境，奇袭逐北军。
十二月四日，逐北军腹背受敌，大战三日，伤亡超三万！
至此，漠北府危急，大周朝廷急召各府府军驰援漠北，以稳定漠北府，解太子之困。
……
十二月十九日，血腥味弥漫的后方军营中，周胤正看着褪下黑袍的身影。
眼中有感动，但更多的却是悲苦。
一切都如他们所料呢！
他这个皇帝，就非得当吗？
“母后，你不该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