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元不可能凭金乐一句话就放心。
    相反他这种聪明人，向来只相信自己的判断。
    “要是以前或许做不到，但现在不一样了。你跟四大战区签了这份协议，就足以逼银光委员会做出让步，同意四大公司用那块地。”
    “还是不可能。”
    金乐很坚定。
    “你这么肯定？”
    “当然。”
    银光委员会号称银光城三大巨头之一，可实际上类似于街区的百人团，权力确实很大，但硬实力不足，靠的是政治平衡。一旦政治失衡，他们的权力会像空中楼阁一般崩塌。就像金乐操着刀子要灭百人团的门，那时候他们是那么弱小。权力基于规则，但规则却是暴力制定也能由暴力推翻的。
    面对银光城城墙，城墙里的高能净化设备遭到威胁的风险，整个卡牌体系都会站出来反对。那时候就不是现在银光委员会跟军队的冲突了，是整个卡师体系跟代表普通人的银光委员会对抗。到时候这个委员会一夜之间垮塌是注定的结局。
    黄元见金乐如此笃定，不由奇怪起来：“你怎么这么肯定？”
    “因为一些特殊的信息。你不用追问，这个事情你接触不起。”
    城墙里的情况，金乐是猜测的，那一直被当成最高机密。普通卡师只知道那里是测试卡师等级，激发卡师潜力进行升级的各种实验室所在，他们根本不知道那里是整个卡牌体系的基石。
    普通卡师都不知道这样的秘密，四大公司应该也是不知道的，否则他们就不可能打城外那块为保护城墙不受威胁的土地的主意。银光委员会高层应该知道，但他们不知道四大公司的图谋，要是知道了，估计掐死这群奸商的心都有。
    “我能相信你吗？”
    黄元似乎有了新的计划，一脸决绝。
    “你爱信不信。”
    金乐懒得征求他的信任，知道四大公司竟敢冲击城墙的安全，他的心已经放盆骨里了，稳得一批。
    “好！”
    黄元下定决心。
    “我把你当兄弟，我赌这一回。”
    “你想怎么赌？”
    “既然四大公司的图谋做不成，我就好好陪他们演一出戏，给他们好好放放血。”
    “你随便。”
    “你得配合我。”
    “怎么配合？”
    “我这次过来呢，其实是四大公司托我过来跟你谈一件事。”
    “四大公司托你？这不是托到沟里去了吗？”
    黄家在背后算计四大公司，结果四大公司还托黄家办事。
    黄元阴阴一笑：“这就是妙的地方了。他们四家一直以为能吃死我家，他们也一直盯着军队的行动，知道你签了这份协议后非常惊诧。他们没想到你能这么干净利落的跟军队达成一致，本来这件事是除了他们没人能做，没人敢做的事情，就是有人想做，也没那个财力和技术。你是唯一的例外。你做成了，所以他们稍微有点被动。但他们觉得这件事对他们来说，也是一个机会。知道我跟你是兄弟，所以通过我家让我来跟你谈，他们要你手里这份协议，愿意出一个你无法拒绝的价格。”
    “还有这好事？这么说我们建农场的资金就有了？”
    黄元笑道：“我帮你探他们的底，你咬住了，千万别松口，一定能咬出一嘴血。”
    “你才别松口呢！”
    听着像狗一样。
    果然如黄元所说，四大公司很快就派了一个代表过来，牧氏公司的牧老板来跟金乐谈。
    在牧三少爷长租的那间房间里，金乐见到了牧老板，不同的是，原本那些装修奢侈的特殊皮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正常装饰。但设备还在，楼下的发电机和电池组还在为这间房间提供电力。
    “后生可畏，真是后生可畏啊。”
    牧老板平视着金乐。
    这让金乐第一次感觉到，四大公司开始将他当成一个平等的合作伙伴看待了，哪怕以前大家合作了四个农场，他们也从没有将金乐当回事。
    “牧老板谬赞了。”
    “事情黄家应该已经跟你沟通过了，我就不多说了。谈谈价钱吧。”
    金乐伸出一根手指。
    牧老板点点头：“十万，可以。虽然贵了一点，我们四家分一分，还拿得出来。”
    金乐摇摇头：“一百万！”
    牧老板皱眉：“你知道这份协议对我们不是必须的，他拿在你的手里，我们要做的事情照样可以做。”
    金乐点头：“万一没做成呢？”
    四大公司要让银光委员会让步，确实不需要把这份协议拿在自己手里，有这份协议这件事就足够了。他们会威逼银光委员会，如果不同意他们使用城墙边那块相当安全的土地，他们就会配合军方去红雾边缘建农场。如果那道城墙只是起防御作用的普通城墙，银光委员会确实没法拒绝他们。因为这其中还牵扯到了银光委员会和军方的权力之争。
    银光卫和城卫军代表军队，这两方位列三巨头之一，实际上并不总是拧成一股绳。很多时候，城卫军作为普通人的武装力量，他们更多支持银光委员会。所以三驾马车才能平衡。银光委员会代表文职政府，他们有限制军权的天然倾向。
    如今是战时，军队权力本就很大，再让军队掌握了自己的物资供给渠道，银光委员会就完全失去了对军队的制衡。
    所以四大公司怎么看，都是他们赢。因此之前他们一直拖着，就是要让军队失去耐心，然后向银光委员会持续施压，在银光委员会承受不了压力之后，他们在跳出来要那块地。
    金乐突然跳出来跟军队合作，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然后又觉得这份协议能够加速他们的计划。因为协议一旦按出来，银光委员会就没有退路了，这就相当于军队向银光委员会摊牌了。银光委员会要么接受军队跟金乐去建农场，从此又掌握了一条物资渠道，要么就只能同意四大公司在城墙外建农场。
    他们要出手买下这份协议的原因是，万一银光委员会跟军队合流，他们就多了一条选择，可以拿着这份协议跟军队合作，这样他们依然能够掌握主动。这种情况是最有可能的，因为政治充满了各种妥协退让。手持这份协议，不管高层如何妥协退让，他们都有选择。
    在四大公司的构想中，最后大家都体面的一个结果是，他们手持这份协议，继续按照军队的条件建设农场，但建设的地方在银光委员会批准的城墙外土地上。这样军队的要求得到了满足，银光委员会也不失去对农场的控制，双方皆大欢喜，四大公司大发横财。
    就算没有这些因素，这份协议本身也非常有价值，军队提供廉价原料，大大降低了建设成本，光是省下来的资金，就值100万金，否则40万农场就得投入4000万金，这是四大公司根本投不起的。
    牧老板表情凝重，100万这笔钱刚好砸在了他的心坎上，答应吧，肯定有得赚，但是非常肉疼，不答应吧，四大公司就会陷入被动。
    金乐又给他添了一把火：“牧老板可以考虑一下，这周之内我就会动工，军队那边我拖不起。”
    留下牧老板独自考虑，这一刻金乐不但是跟他们平等体量的对手，而且稳压他们一头。
    金乐走后，牧老板保持坐姿许久。
    刚才那一句后生可畏他可不是说的虚话，但也有客套的成分在，现在突然真的感受到了后生可畏。
    金乐这个后生，他们之前并非完全轻视，否则也不会跟他合作。但对金乐的评价也很有限，对方在南门镇特殊的身份背景，卡师大学的天才学生，给某方势力在城外搜刮人才，这些背景都不容小视，但还没有成长起来。一棵小树苗大家都知道将来能长成参天大树，但没人会将小树苗看的太重，因为成长是一个过程，能不能走完这个过程得看天时地利人和，变数太大了。
    作为四大公司的掌舵人，哪一个不是经历过无数腥风血雨走完这个过程的幸运儿，他们太只知道其中的艰险了，所以以前对金乐有重视，但不多。建立联系的目的，不过是风险投资一个可能的人才。但没想到对方成长这么快，如果真让他按照那份协议完成计划，一年之内他就拥有了跟四大公司分庭抗礼的实力，这还只是经济实力，他其他方面的成长，还无法估量。
    但是一百万金？
    虽然可以接受，但这体现不出他牧老板的能力，如果带着这样一个价格回去，其他三家不会觉得他做出了什么贡献。
    所以他打算拖，商战嘛，四大公司哪家不是一路杀出来的，嗯，银光本业除外。
    当天牧老板回城，开始了一连串动作。
    金乐仗着手里有一份协议，敢要天价，四大公司就必须拿到对等份量的筹码，最后才能逼迫对方让步。
    比如先让银光委员会给点保证。
    要让银光委员会让步，只能拿军方施加压力。一方面，牧老板拉着四大公司，通过他们在银光委员会的代理人进行活动，暗中串通，勾连。他们供养的委员暗中活动，很快就掀起了声势。因为银光委员会中，绝大多数人都是不可能接受军方权力过于膨胀的。
    普通委员中百分之九十都支持四大公司，并且同意在城墙外建农场，这是唯一能够既满足军队要求，又能继续控制物资供应的方法。可是当计划提交常委会的时候，被否决了，十大常委一致不同意这份计划。
    普通委员普遍同意，十大常委不同意的情况十分罕见，因为这代表着银光委员会的分裂。
    牧老板代表的四大公司认为这是给常委的压力还不够，于是这件事被捅到了媒体上。
    一时间群情激愤。
    城里的情况一天三变，黄元拿着报纸站在金乐面前狂笑。
    “他们这是走了一步险棋啊。”
    “不，这是一步死棋。”
    四大公司将银光委员会逼上了绝路，其实只是他们的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