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圣公遇难的消息一路从东南传到全国各地,百姓无不悲痛万分。
谁也想不到一代天骄居然会以这样的方式英年早逝。
京城家家户户门口都燃着香烛纸钱,人人脸色阴郁,就如挚爱亲朋离世一般。
傍晚,一队京营官兵忽然出现在大街上,迅速分散开来。
他们到处巡查,见到燃着纸钱的瓦盆便一脚踢翻,极是凶恶。
百姓皆是敢怒不敢言,纷纷躲回了屋内。
这下他们更加确信传言属实,显圣公之死是皇帝嫉贤妒能的阴谋。
可他们命如草芥,人微言轻,就算知道又能怎么样呢?!
街角一处屋檐下,一对白烛已燃了大半,一个男人正往瓦盆中添着纸钱。
也不知是不是浓烟迷蒙了眼,他止不住的流泪。
这时一个五六岁的女童蹦蹦跳跳地跑了过来,男人道:“又跑到哪里玩去了?”
女童撅着嘴道:“都不好玩,邻居伯伯婶婶们都不笑出!”
男人拉过女孩,指着东南方向道:“给二爷磕头!”
女孩不依道:“爹爹老说二爷,我又没见过,为什么要给他磕头?”
说着又朝街上跑去,男人赶紧追去,一瘸一招,原来竟是身患残疾。
他一把拉住女童的胳膊,喝斥道:“要不是二爷,爹爹就留在北境回不来了,他是爹爹的救命恩人!如今二爷离世,你自我的女儿,自然要给他磕头!”
女童的胳膊被男人抓得生疼,又见父亲表情严厉,赶紧道:“磕!我磕!爹爹抓疼我了!”
女童回到门口,对着东南方向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
这时,屋内起出一个妇人,又跪下磕了三个头,拉起女童道:“回屋吃饭了,就知道乱跑!”
又回头对男人温柔道:“吃饭了。”
男人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刚转过身,忽听身后哐当几声脆响。
他急忙回过头,却见是一名京营将瓦盆踢出数丈远,带着火星的纸灰被吹得到处都是。
男子怒不可遏道:“你做什么?!这是给二爷烧的纸钱!”
说着扑倒在地,双手要将那吹散的钱灰聚拢,口中还道:“二爷莫怪,属下一会就烧些新的!”
京兵听了,不屑道:“上头有令,谁也不许在街上设祭,违者严惩!”
男子猛然回过来,怒目圆瞪道:“那可是二爷,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连他的纸钱也敢踢,你不怕遭报应?”
京兵不料这瘸子气性这么大,顿时无名火起,他一脚踢在男子脸上,怒骂道:“你什么身份,我什么地位,敢这么跟老子说话?!”
这一脚踢得极狠,男子脸颊顿时高高肿肿,嘴角也溢出一抹鲜血。
京兵犹不解气,又两个箭步上前,将本就破裂的瓦盆踢飞,又在钱灰上狠狠跺了两脚!
“我跟你拼了!”
男子目眦尽裂,疯了似地朝京兵爬过来,死死咬住他的小脚!
“哎哟!”
京兵吃痛之下,只想甩开男子的脑袋,可男子盛怒之下,牙齿就在在他皮肉中生了根,怎么甩也甩不开。
“再不放开老子打死你!”
京兵一边怒骂,另一条腿使劲往男子身上踢!
“不要打我爹爹!”
听到动静地母女从屋里跑了出来,见男子正在遭受毒打,顿时哭出声来。
街坊邻居也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他们都知道是显圣公在北境战场上救了男人的性命。
又看到那被踢翻的纸钱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快放开!”
京兵见男子死咬着不松口,围观的人又越来又越多,顿时有些气急败坏。
见男子不依不挠,京兵把心一横,抽出腰刀往男子后颈上架去。
他本意只是想吓唬一下男子,偏偏这当口,男子怕妻儿担心,松开口转过头,然后……
然后,脖子恰好凑到了刀刃上,顿时鲜血迸溅,染红了京兵的裤腿。
“杀了啦!官兵杀人啦!”
“爹爹!”
“相公!”
……
第二日清晨,满腹怨气的百姓再次走上街头燃起了火盆,似乎要用祭祀显圣公的方式来发泄怨气和表达对朝廷的不满!
后军指挥使罗人勇亲自领兵上街巡逻,可反抗的百姓却越来越多!
罗人勇担心事情闹大,不敢用强,只能灰溜溜地撤兵了。
京城某间客栈内,唐庸和林澄相对无言,这时房门被敲响。
扶青山、扶小玉姐妹走了进来,汇报道:“谢大哥和胡大哥被关在刑部大牢,据说三日后皇帝会颁旨定罪!”
林澄看向唐庸道:“二爷,您看我们怎么办?”
唐庸默然道:“劫狱。”
林澄点头道:“以二爷的功夫,劫一个刑部大牢自然不在话下!”
唐庸摇头道:“亲卫已经偷偷潜入了京城,劫狱让青山和小玉带他们去做,我还有更重要的事!”
扶青山和扶小玉都道:“二爷放心,我们一定地两位大人救出来!”
林澄道:“二爷说的更重要的事是?”
唐庸沉默了片刻,皮笑肉不笑道:“吴家的死,郭追十余位大人的死,我总该为他们讨个公道!”
原来唐庸觉察到出海的船只中隐藏着大量火药,他将计就计,佯作不知,顺利揪出了潜伏在附近的暗卫。
暗卫一出现,许多困扰唐庸的迷题便有了答案。
能将十余件案子做得滴水不漏,除了上古秘术修习者,还能有谁?
他随即命人对暗卫严刑拷打,果然从他们口中知晓,不仅郭追、贺亚晋等忠臣是暗卫下手除掉的。
就连吴家灭门惨案也是皇帝亲手策划,他诛杀烈士亲眷,只是为了给宠妃出口气。
得知真相后,唐庸仰天长笑三声,笑声说不出的悔恨凄凉。
他安顿好家眷后,立刻和两千亲卫化整为零赶回了京城,一来便听到谢玉和胡大莽被捕的消息。
林澄惊道:“二爷要进宫?”
唐庸点了点头道:“是。”
林澄想了想道:“我陪二爷一起去!”
唐庸道:“皇宫守卫森严,我一个人去自然能全身而退,可你……”
林澄苦笑道:“我也有些事要跟皇帝问个明白,二爷便从了我这一回?”
唐庸叹了口气,道:“好,那便依你。”
他忽然想到,这几年林澄从一个明媚少年变成这般阴郁模样,多半也与皇帝脱不了关系。
只是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也许与皇帝再见之日,便是谜底揭晓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