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劲中会把老荣子嫌他秃的事儿说出来嘛?
当然不!
这事儿他要带到棺材里,阎王爷都别想撬开他的嘴!
于是,他再次生硬的转开话题,按灭了林念禾的八卦之光:
“咳咳,小林,我们还是说一说生产的事情吧。”
林念禾面露失望,不过转瞬就哄好了自己——不说就不说呗,等会儿她问师父去。
她定了定神,开始说正事:“常叔叔,生产方面的事我不太懂,胡乱指挥反倒会耽误你们正常工作,但在销售方面我想说几句——除了统购统销外,我觉得我们的脱粒机是可以出口创汇的。”
常劲中听了这话,苦笑着摇了下头:“小林,外国有那种烧柴油的玉米脱粒机,他们怎么可能会买咱们的手摇脱粒机呢?”
常劲中到底不是外贸部的人,对待出口创汇的看法是固化的。
林念禾直接反问:“既然外国早就有了玉米脱粒机,为什么我们没有引进呢?”
“似乎是因为价格太贵……”常劲中说了一半就反应过来了,他眼前一亮,“小林,你的意思是,我们可以以较低的价格卖给同样负担不起柴油脱粒机的国家?”
他与绝大多数人一样,总觉得能出口的东西一定得是比别的国家的好许多的才行,却忽略了还有许多国家远不及我们。
林念禾浅笑着点头:“是啊,不过有一个问题,就是我们的脱粒机没那么高的生产难度,想要长久的出口,您最好定一个让别人觉得这样购买就很划算的价格,或者有计划的规定贸易国家,只往一些工业不发达的地区销售。”
林念禾很清楚的知道每种商品对应的市场,头花就是要走高端路线,主打的就是剔羊毛,脱粒机却需要走亲民路线,因为会用到它的都是农民,价格过高根本不会有受众。
常劲中听得认真,等林念禾说完他才说:“那我现在就打报告,不过出口定价还得经过外贸部的批准。”
“这些流程我都不懂得,不过我可以与黄伯伯说一下咱们机械厂已经决定投入生产的事,后续如何还得靠您奔波了。”林念禾微笑着给常劲中吃了颗定心丸,然后便提出告辞,“常叔叔,没有其他事情的话我就先告辞了,您以后如果有什么事可以打我家的电话,我一般都会在家的。”
她说着,把早就准备好的写着自家电话号码的字条给了常劲中。
常劲中接过纸条夹到电话本里,却叫住了林念禾:“那个,小林,这个脱粒机是你发明的,你……有没有什么需求?”
“啊?”
这个问题倒是把林念禾问懵住了。
林念禾这次当真没想过回报,硬要说的话……图明年不用搓苞米了算不算?
她眨巴眨巴眼睛:“我没什么需求,不过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机械厂能尽快生产,若能在今年秋收之前把手摇脱粒机分发到各个生产队就太好了。”
常劲中不确定的看着她。
这小丫头忙活了这么久,结果连一点儿奖金都不要?她图什么?
林念禾看他一脸不信任的表情,心中暗叹一声好人难做,转而说:“如果您允许,我可以在最近一段时间跟着荣师父学学钳工手艺吗?”
常劲中:“……!”
“小林!听话!叔给你找别人当师父!”
有荣志国珠玉在前,林念禾怎么可能会找别人当师父呀。
车间里,常劲中满眼泪光的看着林念禾小尾巴似的跟着荣志国转悠,当年娶厂花的时候都不如此时忐忑。
林念禾乐呵呵的跟着荣志国转悠,荣志国也习惯了身后有个小尾巴,偶尔觉察到林念禾或许不懂,他还会用极度嘲讽的语调给她讲解一番。
忽略掉心理压力不谈,荣志国真的是个好师父。
整整一天,林念禾都在机械厂里,像块海绵似的汲取知识。
到了晚上下班时间,苏昀承准时准点的来接她。他下午有个汇报要做,便没陪着林念禾。
苏昀承在门口等了好一会儿才等到林念禾出来,她还拿着笔记本,一边走一边叭叭的问问题。
荣志国今儿一天说的话比往常三天说得都多,看到厂门口的苏昀承时,他竟然如释重负的长舒了口气:“丫头,你对象来接你了,赶紧回家吧!”
林念禾“哎”了一声,目光灼灼的建议:“师父,要不晚上我请您吃饭吧?”
荣志国:“……!”
他这辈子听过的所有鬼故事加起来都没她这一句话吓人!
荣志国完全不管林念禾的想法,直接把她移交给“监护人”:“人给你了啊,我可不管了!”说罢,他狠踩两脚自行车,被狼撵了似的跑得飞快。
林念禾:“师父他老人家真是老当益壮,不加班可惜了。”
苏昀承把手套递给她:“行了,上车吧,该回家了。”
“好。”
林念禾把工作笔记揣进兜,接过手套戴上,直接跳上了苏昀承的后座。
这会儿正是下班时候,路上的自行车格外多,公交车里也挤满了人。林念禾抓着苏昀承的衣角,轻轻摇晃着小腿,问他:“昀承哥,你什么时候回兰县?”
“你是二月二十五号左右走吧?”苏昀承回道,“我和你一起。”
“那可真好,回去的路上就不会无聊了。”林念禾嘴角轻扬着。
“我下午给谢宇国打了电话,”苏昀承又说,“研究所内部的资料和书籍都是保密的,不能拿来给你,但有一些基础的教材可以给你,他下星期回京城,到时给你带回来。”
林念禾的心窝暖暖的。他每次都是这样,只要与她相关,哪怕只是随口一谈的小事他也会记在心上,然后认真妥当的把事情办好。
细微处识人,苏昀承的所作所为当真让她一点儿刺都挑不出来。
林念禾拽拽苏昀承的衣角:“昀承哥,我想吃糖炒栗子。”
“好。”
热腾腾的糖炒栗子,他怕她烫到手,便用自己的围巾垫着油纸袋给了她。
林念禾捏开个栗子,把软糯香甜的栗子仁递到他嘴边:“你先吃。”
这可是在大街上,虽然天黑了,但人可不少,夜色中,苏少校红了耳朵,他用手接过栗子放进嘴里。
“好吃吗?”林念禾期待的望着他,好像那栗子是她炒的一样。
“很甜。”苏昀承有问必答,回答之后便又骑上车,载她回家。
这回林念禾有事做了,她剥着栗子,时不时往苏昀承的嘴里塞一颗,栗子壳最初被她攥在手里,后来实在放不下了,便只能从油纸包里隔出一半空地儿来放。
自行车停在林家门前,林念禾刚把一颗栗子仁放进嘴里,下一秒就噎住了。
“咳咳咳……哥,你大晚上的不回家,在这儿晒月亮呢?”
月色下,林怀洲拄着拐,黑着脸,用想要杀人的眼神瞪着苏昀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