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尽头是传说中的彼岸。
古往今来,无数大帝都曾站在尽头遥望彼岸。
只是无人越过那道鸿沟....
在世人猜测中,彼岸是传说中的仙境、那里大道永恒、岁月长河永不干涸、神药仙兽遍地、元石堆砌成山、无灾无难、无拘无束、踏足彼岸便是不朽,承载了一切美好!
因为未曾见过,所以完美。
然而如果有人能真正踏足彼岸,就该知道世间并没有完美的事物。
彼岸之地。
无尽的废墟之中、举目望去皆是荒芜。
天地之间处处都是虚空裂缝,灰色雾气弥漫大地、遮掩了一切光明,无数界域化成了混沌,混沌中道则如刀,充斥着恐怖杀机!
如果有大帝踏足此地,稍有不慎都会被肆虐的道则撕成碎片。
然而就在杀机遍地的混沌边缘。
却有一道身影悄然而立。
那道身影身穿旧袄,满头灰白,眉头微皱,正垂目看向人间。
他身上的旧袄早已破碎、棉絮飘荡在道则化成的河流中被搅为虚无,隐约可见那旧袄下的纵横交错的大道之伤。
在他身前的混沌中。
有两道模糊身影屹立。
三千大道在他们脚下流转,虽然看起来并不伟岸,却仿佛站在苍穹之上俯瞰众生,连岁月长河都无法承载他们的重量。
因为他们是天道、是彼岸和大荒的执掌者。
他们手握大道、古往今来,众生都在传诵他们的真名!
无数修行者终其一生追寻的的大道尽头,只是他们踩在脚下的垫脚石。
但即便是他们,在面对那身穿旧袄的书生时,也显得礼貌而温和。
因为那个书生游走在岁月长河上,一次次孤身踏上彼岸,将他们拽入轮回,与他们战斗了无数万年。
书生温润如玉,却又倔强如牛。
无数年过去,连苍天和元初都已疲惫不堪,他却始终独自守望着人间!
“陈知白,你看旧事重演,亦如过去九百九十九万次轮回那般,大荒将崩,生灵将死尽,而你等的那个人未踏入彼岸......你终究还是败了!”
苍天遥遥看着书生,淡漠眸子里闪过一丝疲惫。
祂能感受到人间的变故,九帝已经去其八,只剩下一个本就脑子不太好而且还丢失了头颅的白帝。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祂在人间的布局已经失败。
如果没有太初斩断岁月长河、提前写好大荒结局,真有可能看让陈知安逆天改命,力挽天倾。
祂本以为自己和太初是站在同一个高度,可事实证明,祂和太初还有段距离,如今又失去先天九帝,祂竟有了些难以言喻的愤怒。
这种愤怒在此时落在陈知白身上,便成了尖酸刻薄的言语刀锋。
只是祂话一出口就觉有些后悔。
毕竟到了他们这个境界,道心早已无瑕无垢,即便是再锋利的言语都不会给陈知白造成半点儿影响,反倒是显得自己像个白痴!
果然陈知白只是用余光扫了祂一眼,便再也没有理会。
依旧垂目看向人间。
仿佛目光可以穿过天地、看到那躺在废墟中的陈知安。
直到许久后。
他眸子里忽然多了一缕温和笑意,轻叹道:“道阻且长、行必将至,慢一点也好、慢一点也好......”
而后他一拳递出。
拳意所至,大道崩碎、虚空坍塌,恐怖道则甚至扭曲了时空,仿佛从彼岸打入浩瀚宇宙,天地震荡。
就连大荒都响起大道音雷,昏暗云层破碎、一缕阳光洒向人间。
才将将走出混沌的太初和苍天瞬间被砸退,而陈知白也一步踏入其中,温和笑道:“两位,真正的角逐,才刚刚开始!”
.......
很久以前。
陈知安还是少年。
曾有过一次道心失守。
彼时在西伯侯府,赵无极跨越道门而来、铺开洞天、隔绝天地、视陈知安如蝼蚁。
他命悬一线,陷入绝境之中。
那是他第一次真正的直面生死。
然后他喊出了那句话。
于是陈知白推门而入、一眼看碎那座道门、又一眼看碎赵无极的道身、从此陈知安身后有了一座深不可测的大山。
自那以后。
他布局造反、诛杀帝族、走入圣墟、与同境争锋、与老一辈厮杀、与圣人叫板,都无惧无畏、因为他知道身后站着陈知白。
他杀人无数,杀得诸天胆寒,踩着无数天骄的头颅,一步步成为大荒陈留王。
世人皆说他风华绝代、镇压同境无敌。
都说大荒陈留王意气风发、睥睨天下、骄傲自负!
可无人知晓,实际上在他内心深处,从来都不认为自己是什么天才,他所有一切的倚仗,只是因为他手握系统、身后有人罢了!
而如今青衫撕月而死、陈知白拽苍天和太初入彼岸。
他两手空空、身后无人。
却成了人间的倚仗。
他原以为自己不会在意。
因为他从来都不认为自己是救世主。
他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才不会白痴到为人间拼命!
可当他重返人间,在大荒行走,一路北上对上那一双双绝望中迸发希望的目光时,他的脚步开始变得沉重。
稚童死无数、冻骨无人收。
这哪里是人间,分明就是地狱。
以前他一直不理解为什么陈知白要画地为牢,自困人间,如今他看到那些死去的和正在死去的人,看着故人一个个死去,他终于明白,自己根本做不到无动于衷。
陈知白等他长大。
他长大后,也就成了陈知白!
不知过了多久。
一缕阳光从这方天地的缝隙洒入,仿佛久违的温和目光落在陈知安身上。
陈知安缓缓睁开眼,伸手触摸那道阳光,喃喃道:“大哥,我是不是挺废物的,你替我铺好了路,可我没能阻止这一切发生,也没能来到彼岸.....”
清风不语、阳光自然也无声。
然而陈知安心底却忽然响起一道温和声音。
“知安,行大道如临渊而行,这一路行来一直是你自己在走,他人岂能代行.....”
陈知安微微一怔。
“是我自己在走么?”
“是啊,知安,你本就是天才!”
那道温和声音消散,阳光重新被乌云遮住,天幕再次变得昏沉。
许久后。
陈知安从废墟中起身,眼底颓然渐渐散去。
“大哥,等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