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一九六年春,三月二十五,天气巴适得很,宜出征,宜杀伐,宜破外族。
雁门郡内,军容整齐的四万将士大步向南行军,兵甲的碰撞演奏出一首慷慨激昂之歌,旁观的小喜鹊叽叽喳喳叫个不停,似欢呼,似鼓掌,似为大军送行。
此战齐子原可谓精锐尽出,颜良文丑马超许褚等人自不必说,可他竟然连驻守雁门的田豫也调来一同跟随大军出征,非但如此,他还从去年的胡人俘虏中挑选五千精壮组成先锋营随军,再加上鞠义这个援军,缕缕迹象皆表明了他不破羌胡誓不还的决心。
其实他原本是不想带着胡人出征的,毕竟是带着外族打外族,里面的不确定因素太多了,可如今的局势又与之前大不相同,以前的匈奴人离得远,相比起与曹军的仇恨,他们更想先吃掉身边的邻居羌胡与鲜卑,再加上田豫有意与匈奴王庭交好,双方的关系自然还算可以。
但随着齐子原对胡政策散播开来,匈奴人也开始担心起了自身日后的处境,虽说目前没有派兵杀来,但双方的关系已经开始摇摆不定,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兵戎相见。
所以齐子原也不得不多留下一些汉人军队驻守雁门关,只要短时间内不出问题,等周瑜大军北上之后,这个隐患自然游刃而解。
与此同时。
鲜卑王庭。
“王兄,如今齐林已经率军杀向西羌,雁门关正是空虚之时,我们若能出其不意,必会一举破关!”步度根对魁斗献策道,神情甚是亢奋。
“破关之后呢?”半躺于王座之上的魁斗懒洋洋的问道。
“啊?自然是抢钱抢粮抢女人了!自从曹军大举进攻胡地以来,儿郎们可是有日子没去汉境劫掠了,各部过的都很紧巴,我们若是能带人趁此时机捞上一把,鲜卑各部首领谁还会去支持那骞曼呢?”步度根不明白大哥怎么就躺平了?这可是天赐良机,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啊!
“蠢货!”魁斗呵斥道:“那骞曼小儿算个屁!你这么大摇大摆的跑去攻打雁门,最后的结果只会让齐林将目光瞄向我们,挥师北上。那齐林是什么人物?雁门郡内的赤积木力闹得那么凶,结果呢?数月不到便被齐林一网打尽,连他自己都差点死在那里,还为西羌招去如此大祸,你也想如他一般?”
“大兄,如今局势不同了,匈奴人已经不再与曹军交好,没有了匈奴人在背后搞鬼,我们完全可以放开手脚大干一把!不能再眼睁睁的看着齐林一个个的消灭我们,这是所有胡人与那齐林的战争,我们不能退缩啊!”步度根苦口婆心的劝了起来,他真不明白自己的大哥这是怎么了?您可是鲜卑的王啊!
“切!”魁斗不屑道:“匈奴人?他们就是一群豺狼,你只看到他们不再与曹军交好,可曾看到他们去攻打曹军?没有!甚至连西羌那么近的战场他们都不去支援!为何?因为他们知道斗不过人家,所以做做样子,让别人上前头拼命,自己在后面躲着。现在你要是去了,我们与那西羌还有什么区别?”
“可这就是我不懂的地方啊!所有人都知道齐林那些政策对胡人是灭顶之灾,我们若不想被灭就只能团结起来共同抗曹,可是先有匈奴人伺机攻打我族壮大自己,这可以说是他们那时还不知道齐林的计策,到现在呢?各族再不联合起来可就来不及了!”步度根嚷嚷起来,急得要死。
“所以我才让轲比能前往雁门,就是因为齐林喜欢他,你看,轲比能这不是也随齐林一同出征了嘛,只要有轲比能在,齐林就算攻打鲜卑也不用随意屠戮我们鲜卑人,这就是机会!”魁斗洋洋得意的炫耀起来。
“机会?这算什么机会?轲比能本就是鲜卑大臣,如今却在敌手,这是耻辱!王兄,你不但是我们鲜卑的单于,更是所有鲜卑人的王,如果你不站出来抵抗曹军,那我们鲜卑就真的要完了!”步度根急了起来,差点没冲上王座去拽魁斗。
“步度根你说,如果我们与匈奴、西羌、乌丸联合起来,战胜齐林的机会能有多大?”魁斗认真问道。
“曹军善战,更善阵战、步战,如果两军正面对垒,就算我们联合匈奴、西羌、乌丸恐怕也难有胜算。但我们胡人天生善骑善射,只要不被曹军困住,就能慢慢的耗死他们,我相信胜算不会低于五成!”步度根不假思索的回答。
“哈哈!”闻言的魁斗大笑起来,声音中尽是嘲讽之意:“五成?能有两成就不错了!之前那场辽东战役就有胡人部落前去结盟,结果呢,辽西的乌桓人几乎被一网打尽,剩下的或逃或降,听说那边的曹军现在还在追杀乌桓余孽,齐林根本就不怕我们的骑兵,明知会败又为何要战?”
“大兄,正因如此我们才要开战,否则若等齐林在塞外筑完城后,我们可就要回天无力了!只有趁现在拼上一把方有救族的可能啊!”步度根再次嚷嚷了起来。
“救族可不代表就要找死,如果是两年前我们遇到此种情况,本王一定会毫不犹豫的与曹军血战到底,可现在的情况大不同了,自从齐林在辽东之役取得大胜后,本王便知道那个人说的全部都是实情,齐林一定会向胡人之地发起进攻,而且势不可挡,一味求战最终只会迎来灭族惨祸,我们本就没有其他选择啊!”魁斗哀叹道,仿佛自己已经认命了。
“那个人?什么选择?”步度根白痴般问道。
“两年之前,曾有一匈奴人前来面见本王,而且还带来了一份密报,信上说,‘曹孙刘三家必将三国鼎立,不臣者皆殇也!’。本王本还以为是那只是匈奴人在暗施诡计,亦不予理睬。可是后来当本王得知齐林大破辽东联军之后,这才瞬间清醒过来,原来那人不是危言耸听,而是真正世所罕见的奇才,于是本王便去寻他问计,但那人却未给本王出任何计策,只是用一颗狼牙点在本王眉心之处,而后本王便昏了过去。但在梦中,却有一个黑衣黑袍看不清面貌的男子在等着本王,他仿佛有预知未来的能力,不但说出了胡人的曾经与如今,更有未来历历在目,言辞之真切宛如亲眼所见一般。而他给本王的计策便是逃,逃离此地方能存族!”魁斗讲解起来,也许他也觉得是时候该把这些秘密告诉给弟弟了。
“王兄,你不会真的信了那个匈奴人的鬼把戏吧,他们这分明就是不怀好意......”步度根不信,还预知未来?还逃离此地?预个屁!逃哪去?
“起初本王也不相信,匈奴人怎会如此好心?可那个梦实在太真实了,本王害怕那就是真的!直到有一日,本王跟着那个匈奴去见了他的背后之人,那是一个布满迷雾之地,让人光见了就心生畏惧,而那个梦中的黑袍男子便在其中,在场之人不但有本王,还有乌丸、西羌、匈奴三族的单于,那黑袍男子并未对我们多说什么,只是告诉我们,他有办法暂时打开迷雾结界接引我们四族离开此地,但打开迷雾需要布置法阵,让我们尽量拖延时间,只要大功告成,我们四族便可一同进入迷雾,彻底逃离此地!”
魁斗停顿一下继续道:“起初我们四人并不敢贸然相信那个黑袍男子,可随着齐林对塞外不断用兵,对胡人各部不断肆意吞噬,我们这才不得不相信其所言为真,胡人斗不过汉人,那我们便只能想办法求存,而不是灭亡!”
闻听此言的步度根满脸不可思议道:“王兄,你不会是被那人给骗了吧?”
“你懂个屁!”魁斗呵斥出声:“以后不许再说此种言论,你是真没见识过那个地方到底有多么可怕,本王告诉你一件事,自从那个黑袍男子将我们四人送出迷雾后,我们四人竟然连回去迷雾都完全做不到,那里就仿佛竖起了一面城墙,坚不可摧,本王怀疑那里有可能就是仙境,而那黑袍男子,便是天神!”
天神?我滴个乖乖!步度根这下子也懵了,天神他听过,但他大哥竟然都亲眼所见了,而且还能跟人家交谈,这是不是太匪夷所思了?“那其他三族也决定跟着天神进入迷雾?”
魁斗点了点头道:“他们以前或许会有顾虑,但现在只有这一条生路可走,他们又怎会不抓住机会呢?所以现在你明白为什么匈奴人要伺机劫掠我们的人口了吧,因为无论进入迷雾后会遇到些什么,只有自身实力更强才能活的更好!”
“所以王兄才不让我去偷袭雁门关,就是为了保住族内勇士的性命,好在将来一同进入那迷雾之中?”步度根恍然大悟道。
“没错,不过此事千万不要散布出去,以免族内各部人心不稳,你要暗中准备好我部兵马,只要时间一到便立刻北上!”魁斗满意的点了点头。
“王兄,那轲比能怎么办?他可还在齐林的手中,如果我们全族北上,齐林最终很可能会迁怒于他,要不要我派人去通知他一声?”突然想到此事的步度根突然问道,他还真挺喜欢轲比能这个人的。
“本王刚才说的话你都忘了?轲比能是鲜卑大臣,为鲜卑全族奉献生命理所应当。而且他若在知晓此事后一心返族怎么办?如果齐林有所察觉又怎么办?孰轻孰重你都分不清吗?本王派他过去一是为了对齐林示好以拖延时间,二是因为听说齐林向来惜才,也许这能保住他一条命吧!”魁斗面无表情的出声道,上位者就是这么狠,什么心腹重臣?一人换一族简直不要太划算,有脑子的人都会干!
唉!步度根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亦不在此事上过于较真,他也认为王兄的选择没毛病。
......
两个月后。
“禀将军,斥候来报,赤积木力正在猛攻蓝田等县,似有破城之势!”轻骑飞奔至齐子原面前汇报军情,如今曹军的空中斥候早已散播开来,尽情翱翔于北地上空打探敌情,高效而靠谱,反正对方又射不着他们。
“这个赤积木力会不会用兵啊?一个月之前就听说他在攻打蓝田,结果打了这么久还未破城,真是个废物!鞠义也是,本将还没等到他的援兵呢,反而要率先发兵助他,真是的!”刚刚离开西河没几日的齐子原发起牢骚,对赤积木力的效率实在是有些失望。
其实这也不能完全怪他,攻城作战本就不是胡人军队的长处,骑兵在这样的战场上基本发挥不出多少威力,鞠义的兵马同样不是泥捏的,双方自然也就僵持了下来。
要说这赤积木力还真是个有为青年,小伙子逃回西羌后便深受族群百姓的爱戴,吹捧他为英武天将军,西羌单于自然同样对其厚赏一番,战争打输了是一回事,敢不敢打又是另一回事,赤积木力这方面在雁门做的很是不错。
但赤积木力却从没忘记过对曹军的仇恨,如今又有兵马在手,自然是要搞上一番事情,于是便开始率人骚扰西河等地边境,甚至派人从大山中悄悄溜到了并州腹地搞事,虽然危害不大,但烦人啊!
但赤积木力很明显不止满足于此,于是便趁着开春后秦刘两家攻曹之际跑去偷袭长安周边曹军所占领的城池,可惜失去阴柔男子相助的他才华尽露,竟然在守军远不如自己的城池上屡屡吃亏,都快把他给干抑郁了,心想以前攻城时貌似也没有这么难啊,怎么换成西羌正规后还不如当初统领胡人俘虏时的他了呢?就是离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