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了一眼我的这个师兄，坐在轮椅上的师兄，他的那张脸其实还是蛮帅的，就是太过于苍白。
    虽然他总是对我笑，但他的笑却让我的心里很是忐忑。
    他是那种喜怒不形于色的人，我甚至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见过徐福了？”他突然来了一句。
    我点点头，我应该是见过了。
    他说道：“他倒是会享受，日照大神，也亏他想得出来。”
    “其实他的日子并不像你想像的那么好，他常常一个人在黄泉看日落，他很孤独的。”
    “孤独？修道者谁又不孤独？这么多年了，我一直都是一个人，难道我不孤独？”他看着我。
    之后他的目光又瞟向了那些男童：“他们跟着我，有天分的多少还能够学到一些道术，虽不说长生也能够延年益寿，但最终他们还是会死去，逃不过生死劫，这些年来你知道我身边的这些人死了多少，换了一发又一发，而我呢，却还得这样活着。”
    我没有说话，因为我不是他，所以我不知道我应该怎么回答。
    “师父曾经说过，一旦能够破了生死劫，修行才算是真正的登堂入室，但那个时候你就注定了走的是一条孤独的路，你的亲人，朋友，甚至你的爱你都不可能陪你走完整个过程，他们会在半路一个一个的离你而去。师弟，你说长生到底是一件好事，还是一件坏事？”
    我继续沉默。
    他又道：“如果你像我一样，像徐福一样，或者像你的其他师兄一样活了千年甚至更长的时间，那么你会看淡很多事情，就比如灭鬼族，你会觉得那是上千条人命，可是你知道这一千多两千年来直接或间接死在我手上的人又有多少呢？”
    我眯起了眼睛：“我觉得这些并不是你能够漠视生命的理由。”
    “漠视生命？你错了，我从来都没有漠视生命，鬼族当年若不是我出手早就已经被灭了，是我拯救了他们，还让他们比从前更加的强大，而我对他们并无所求，唯一的一点要求就是你出现之后替你带个路，让你能够顺利地找到我，这点要求不过分吧？”
    “你早知道我会来？”我问道。
    他看我像看怪物：“不是我知道你会来，是你告诉我你会来，而且会在这个时候来，总有的一切都是你自己的安排。”
    我自己的安排？我真的有些糊涂了，好像他并不是第一个说我所经历的一切都是我自己的安排的人。
    “看来你还没有寻回自己的记忆。”
    我没有再纠结鬼族的事情，鬼族注定已经灭族，我再多说也没有什么意义。
    我掏出了那枚冥王珠：“这是江城阳给我的，他告诉我说他是我叔叔，他说这是冥王珠，如果我吞下去的话很可能能够恢复我的全部记忆，甚至能够恢复我的某种能力。”
    他笑了，他笑起来竟然还有两个小酒窝：“可是你却并没有吞。”
    我点点头，我确实不太相信那个江城阳。
    “你没吞就对了，这并不是冥王珠，这叫蝰珠，剧毒，虽然说你不惧世间之毒，但蝰珠不一样，它的毒哪怕是我都解不了，传说就是真正的大罗金仙中了蝰珠之毒都只能等死。”
    他接过了那枚蝰珠，仔细地看了看：“江家为了杀你真是下了血本，这蝰珠可是价值不菲。”
    “那江城阳真是我大伯？”我问他。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至少这一世的你与他像是有这么一层关系，你这一世的父亲便是从江家出来的。”
    他说到这儿脸色又是一冷：“江城阳，江家！”
    我问道：“你想做什么？”
    他扭头看向我：“冥界最近太平静了，而我们这些老不死的也沉寂得太久了，久到他们都怀疑我们是不是都已经死了。放心吧，你从前说过，不让我们掺和冥界的那些事情，但找下他们的麻烦我想还是可以的吧。”
    “来人！”他这么一叫便有个童子小跑前来。
    “把这蝰珠交还给江家，一定要让江城阳服下。”
    童子应了一声便离开了。
    我并没有阻止，在我看来江城阳这是自找的，他若是没有杀我的心又怎么会有这样的报应呢？
    “江家会这么做吗？”我有些不确定。
    孙膑笑了：“他们会的，除非他们真想与我为敌，否则牺牲一个江城阳他们还是能够接受的。”
    “既然你这么强，为什么不……”我还没有问完他便打断了我，他说道：“两个原因，其一，你说过我们这些老不死的不许乱了冥界的秩序，其二，各世家的存在自然有他们存在的道理，这话也是你说的。你之前在立规矩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冥界会有一番动乱的。”
    又是我。
    现在我自己都不怀疑了，我应该就是那个所谓的冥王。
    “我来的目的你应该知道了，拿到真正的冥王珠，然后寻回我的记忆。”
    孙膑说道：“我知道，但我帮不了你，我只能保证你能够顺利地见到我，可是其他的事情我却不能插手，灭鬼族也好，给江家一个警告也好，这些都是建立在他们想要你命的基础上，作为你的师兄，我自然是不能让他们伤害你的，但至于你说的寻回记忆这件事情，你也明确地说过，得你自己去完成，任何人都不能帮你。”
    我心里不禁暗骂我自己，这不是自己找虐吗？什么都是我自己安排的，包括那些臭规矩也是我定的，我怎么就会做这种搬石头砸自己脚的事情呢？
    “你是我的师兄，为什么我定的那些规矩你会这么严格的遵守？还有我，为什么会定下这些乱七八糟，稀奇古怪的规矩？”
    他又笑了：“你问了两个问题，第一个问题，你定的规矩不只是我会遵守，你的所有师兄都会遵守，原因无他，只因为你是师父的衣钵传人，也就是说，我们虽然是师兄，但鬼谷一脉却是你说了算。”
    我瞪大了眼睛，这是我没有想到的。
    “第二个问题就更简单了，你其实是可以长生的，但却非得无限轮回，因为你比我们更孤独，更寂寞，你已经到了你自己道的巅峰，你再无法突破，所以你选择了入轮回，你说轮回中有你的道。你的道必须得自己去找，没有人能够帮到你，包括我们都无法帮到你。你说得没错，我们几人都跟不上你的步伐，你现在看我的手段厉害吧？可比起你曾经来，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我的道？
    轮回悟道？
    那么轮回的道又是什么呢？
    他说得很明白，我却是越听越糊涂。
    “所以，我来见你的目的又是什么？”
    我之所以这么问，那么如果曾经的我早就安排下了这次入冥界与他相见的话，相见的目的又并非是让他帮我拿到冥王珠，那我见他的意义何在？
    难道就只是师兄弟之间的一次普通会见吗？
    肯定不是这样的，那个我这么设计一定有他的目的。
    “我也不知道，因为当时你并没有说。但我想，应该是与师父有关系吧，或许你是想去拜祭一下师父？”
    拜祭师父？
    “师父死了？”我有些错愕，在我看来我们这些做弟子的如果都还活得好好的，那么师父又怎么会死？
    他看我一眼，像是我问了一个很奇葩的问题。
    不过他很快就释然了：“师父放弃了长生，他说长生非福，现在看来师父是对的，长生非福。你也是对的，或许入轮回才能够更好的悟出什么才是真正的道。”
    “那么师父也在轮回中？”
    “不知道，原本知道得最多的人是你，可是你现在就像个白痴。”他说着又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