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宫皇田
爷孙二人正在地头伺候地。
“这地啊,就是要好好的侍弄它,它才能给你产粮食,你糊弄它一天,它糊弄你一年啊……”
朱元璋穿着粗布衣服,倒背着双手,乐呵呵的看着笨手笨脚的朱雄英。
可别看朱元璋穿着粗布衣服,可是这朱雄英可是穿的一点儿都不简单,上面可是金光闪闪的蟒生四爪,但是如此金贵的衣服,在他身上却穿出了灰头土脸的感觉。
小铜铲子上下翻飞,尘土飞扬,整整齐齐的土地,很快就被挖出了一个小坑,但朱元璋却丝毫不恼怒,只是咧着嘴笑道,“大孙子慢点,这松土得一下一下的,不能可着一个地方挖,那他娘……他奶奶的 不成挖坑了吗……”
朱元璋倒背着手,拖拉着布鞋,小心翼翼的走到了朱雄英的身边,伸出满是老茧的大手,三下两下就把坑填平了,又仔细的把土块捏碎,临了还用手拍了拍。
“这天下的土地,要都能有这块地这么肥,那可就太好了……”
朱雄英拎着小铲子,一屁股坐在地上,抹了抹额头上的热汗,“皇爷爷这片土地可算得上是宝地,下边埋了好多倭头呢!让父王多杀些倭寇,给咱们大明百姓一人送几个倭头,不就得了……”
“哈哈哈哈……”
朱元璋爽朗的笑了几声,在粗布衣服上用力的摩擦了几下手,一把抱起来朱雄英,“大孙子也知道这土地里埋了倭头,害怕吗?”
朱雄英神情骄傲,带着几分不屑的说道,“怕的是什么?那些个倭寇都是皇爷爷和父王的手下败将,将来也会是英儿的手下败将,能用他们的脑袋滋润我朱家的土地,可是咱们给他的赏赐!”
“好!好!好!”
朱元璋连说了三个好字,一把将朱雄英举过头顶,放在了自己的脖子上,“走!爷爷带你溜达溜达!一会儿就吃饭了,你奶奶做的竹笋炒腊肉,那滋味……”
朱雄英被老朱扛在脖子上,咯咯地笑个不停,这普天之下,能骑在皇帝脖子上笑的人,估计也就只有他了……
祖孙二人顺着田埂,说说笑笑的慢慢踱步,四周的宫女太监纷纷低下头,好像多看一眼都是罪过一样。
朱雄英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块奶皮子,自己先咬了一口,吧嗒吧嗒嘴,左手抓着老朱的发冠,右手拿着奶皮子朝老朱的嘴塞去,“爷爷,这东西可好吃,您也尝尝……”
朱元璋定睛一看,不由哭笑不得,只见那奶皮子上边,有一个小小的牙印儿,上面还沾着些许口水,但是这自家大孙子给的,他是自然不能嫌弃,张开大嘴,把一整块都吃了进去,一边吃一边说道。
“咱大孙子给爷爷的吃食,就是香……”
正在祖孙二人享受天伦之乐的时候,梅友雕顺着田埂,一溜烟儿的跑了过来…
朱元璋皱了皱眉头,心中虽然不快,但是他也知道,这个时候来找自己,一定是极其要紧的事情,而且十有八九是关于朱标的,也就没往前走,站在原地,皱着眉头看着他。
看老朱忽然停下了脚步,梅友雕可能跑得太快了,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深一下浅一下的停一下了脚步,这几脚正好踩到了刚翻完的田地上,看到老朱一阵皱眉。
“皇爷……”
“哐…!…!……”
梅友雕还没有说完,只见朱元璋飞起一脚,直接把他踢了个跟头,而且这一脚踢的极稳,甚至连老朱脖子上的朱雄英,都没有受一点影响,甚至还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儿干果,塞进了嘴里。
“你个狗东西,刚侍弄好的田地!就被你糟蹋了!”
梅友雕挨完朱元璋一脚,直接顺势从地上爬起来,跪在了地上,“皇爷息怒,奴婢是得了太子爷的密信,不敢耽搁,没轻没重的,皇爷息怒啊……”
朱元璋本来余怒未消,还想踢两脚来着,但是一听是自家亲儿子的消息,顿时怒火消散,随手把朱雄英放在了他的后背上,“大孙子先坐一会儿,爷爷看看你爹来的信件,马上就带你去吃饭……”
梅友雕跪在地上不敢动,尽量把腰身放平,好让小主子坐的舒服一些……
朱元璋则往前走了几步,一把拆开密信,一个字一个字的仔细看了起来。
也不知道这朱标在上面写了什么,看到最后,老朱的手都有点颤抖起来,口中喃喃道,“这小兔崽子真是狠!当年常遇春也没像他似的啊………”
也许是因为曾经发生过一些不愉快的事情,老朱这回看完密信以后,正面背面连同信封,都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甚至把信件捋平,冲着阳光扫了一眼………
终于确定了这封密信,里里外外没有其他字迹了,老朱这才珍而重之的,把密信揣进了怀里,一把抱起朱雄英,扫了一眼在地上趴着没敢动的梅友雕。
冷声说道,“一会儿你代咱去一趟龙江船厂,去问问他们,那艘巨船什么时候能造出来,是缺银子,还是缺人,让他们都提出来!咱一一满足!只是有一条,两个月之内,咱如果看不到巨船下水!哼哼……”
梅友雕的冷汗流进了眼睛里,但是他却丝毫不敢动,伏在地上恭声说道。
“奴婢遵旨。”
朱元璋没有理他,扛着朱雄英自顾自的走了,过了许久,小太监才敢过来把他扶起来。
“梅公公,地上凉,您快起来……”
梅友雕双腿打颤,强自站起身来,“给杂家预备快马,咱要去龙江船厂……”
这永安宫皇田的附近,有一个硕大的亭子,里边事物一应俱全,此刻的亭子外也架上了铁锅,马皇后和郭慧妃正在忙活,一众婢女正在伺候。
看到朱元璋扛着朱雄英慢慢的走了过来,纷纷停下手中活计。
“奴婢参见陛下……”
“奴婢参见吴王殿下……”
朱元璋没有理会,自顾自的走到了亭子里边,把朱雄英放到一旁,自己则缓缓坐下。
马皇后一看不对,随手接过奴婢们的毛巾擦了擦手,便来到了朱元璋身旁。
“重八,怎么了?可是标儿那边又捅了娄子?”
“哼哼……”
朱元璋一脸牙疼。
“你看你……”
马皇后起身给朱元璋斟了一盏茶,“有什么事就说嘛,你光坐在那儿哼唧是个什么意思?标儿那孩子那么懂事儿,怎么可能给你这当爹的惹麻烦?…”
“你瞅瞅,咱还没说他什么呢,你这个当娘的就护上……”
朱元璋从怀里掏出那封密信,直接扔给马皇后,“婆娘你看看,你那好儿子要给人家绝了根……”
马皇后随手接过密信,“有你说的那么邪乎………”
马皇后仔仔细细的看,朱元璋在一旁嘟嘟囔囔的说, “那上海县码头的事儿,标儿干的确实漂亮,咱前些日子已经做好准备了,一旦标儿的计策不成,咱哪怕掏空国库,也要把这上海县码头建起来,那确实是个千秋万代的大事儿!”
朱元璋拿起马皇后给他倒的茶,一饮而尽,继续说道。
“但咱是真没想到啊!标儿真有办法,让那些商人白出钱给朝廷建码头,而且一拿就是两千万两!咱的国库一分银子没动,朝廷白白的得了个聚宝盆……”
“算算日子,第一批织布机也快到了,这个聚宝盆马上就要往出吐银子喽,到时候咱把你的坤宁宫重新修一遍,修的漂漂亮亮的……”
“就是这兔崽子现在心越来越狠了,那些土人确实可恶,但也不至于都杀了………”
马皇后没有理会朱元璋,一字一句的看完密信,直接问道。
“你们那些打打杀杀的事情我不管,我就想知道这沈线阳是怎么一回事!”
这马皇后和朱元璋看中的点根本就不一样,朱元璋仔细的看了密信,也没有太注意这个名字,而马皇后却直接拍在了桌面上。
“啊………”
朱元璋歪着脑子仔细的想了想,“那不是沈万三家的大丫头吗?那丫头打小就聪明……”
“这事不对规矩!”
马皇后把密信还给了朱元璋,带着三分难办的表情说道,“前些日子春花秋月也给我传回消息,就说过这个沈线阳,我就感觉不太对劲,毕竟当初你可是把沈万三………”
朱元璋摆了摆手,“咱当时能留他一命,发配云南,没有直接斩首弃市,就已经很顾及情分了!再说标儿身边不是还有你那两个丫头吗?没事的……”
马皇后这才点点头,又给老朱倒上了一盏茶水,“那倒也是,但是绝对不能给名分!”
这种事情老朱根本就不在乎,眼睛一直盯着在旁边上窜下跳的朱雄英,摆了摆手说的,“那是后宫的事,你管,咱不掺合………”
马皇后叹了口气,“重八,你还是给标儿说一声,这万事儿别做的太过分,差不多就行了……”
“嗯……”
朱元璋点了点头,“婆娘你说的有理!咱一会儿就给标儿写秘信……”
马皇后瞪了他一眼,“你还写什么密信?直接下到圣旨不就得了?”
朱元璋搓了搓手,一边望着朱雄英,一边儿说道,“标儿有主见,咱也不好事事都掺和,再说了,咱感觉他这事儿做的虽然不对,但也没有什么大错,那些土人就是该好好教训教训……”
朱元璋揉了揉肚子,又喃喃的说道,“连耕种都不会,还空占着那么好的地方,哼………”
“小米……”
马皇后伸手把自己的贴身宫女叫了过来,“去龙江船厂看一看太子的巨船!”
小米躬身退下,朱元璋笑呵呵的看着也没有阻止。
时机拿捏的恰到好处,郭慧妃的饭菜也做好。
“皇爷,娘娘,饭食做好了……”
秋高气爽,平整的皇田旁边,一家人欢声笑语,可远在万里的蓝玉,此时却遇见了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