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通和庄大用在前往杨霄住所的路上就猜到，杨霄突然把他们找来十有八九就是为了姜春这个案子。
果然，杨霄见到他们就开门见山地询问。
吕通的神态有些激动，不是因为面前的是市公安局局长，而是因为这么多年过去了，终于有人再次过问这个案子。
对所有人来说，姜春死了，这个案子也就尘埃落定。
可是吕通知道，那不一定就是真相。
“姜春不是凶手！”吕通深吸一口气，平复激动的心情，在杨霄面前说出自己的推断：
“或者说姜春不是唯一的凶手！”
“为什么这么是说？”杨霄已经很久没有抽烟，他从抽屉里拿出一盒香烟，拆开烟盒分别递给吕通和庄大用一支，自己也点燃一支叼在嘴里。
烟味很快弥漫整个书房。
吕通拿出自己带来的案件资料，从里面翻出几页尸检报告，其中还夹杂着尸检的照片，双手递到杨霄面前，说道：
“杨局长，请过目。
这是化肥厂家属院发现的死者。
她在遇害前跟凶手发生过激烈的搏斗，前胸和背部一共被刺十一刀，其中……”
吕通指着死者右侧下肋一处刀伤，说道：
“这一处刀伤是致命伤。
刀刃恰好抵在肋骨，几乎把肋骨刺断，在骨头上留在豁口扎入心脏。
从伤口的位置和刀刃切入的位置，可以判断凶手是右手持刀，而且右手的力量非常大。
可是姜春患有小儿麻痹，右手根本无法用力，他是如何造成这种程度伤害的？”
杨霄在台灯下反复翻看五具尸体的尸检报告，所有死者的刀伤都是左手造成，只有这一处是右手持刀，可是在杨霄在市局看到的尸检报告里，并没有提到这一点，看来有人对公诉材料动了手脚，隐藏了部分关键信息。
五名死者合计二十几处刀伤，其中一处确实很容易让人忽略。
这也是吕通八年前不同意结案的原因。
杨霄紧皱眉头，说道：
“吕大队长，说说你的结论？”
吕通面色凝重地说道：
“我怀疑有人故意模仿姜春，左手持刀行凶，然后嫁祸给姜春。
在化肥厂行凶的时候，遇到女性受害者的反抗，在情急中用右手刺出致命的一刀。
而且我们在这名死者的指甲中提取到皮肚组织，经过dna鉴定与姜春并不是同一个人。”
“可是姜春为什么会认罪？”杨霄提出案件认定姜春杀人的关键一点。
如果姜春没有杀人，他完全没有必要认罪啊。
他虽然身体残疾，可是智力并没有缺陷，应该能想到认罪的后果啊。
“是呀！”吕通瞬间丧气，他的所有推测都被姜春的主动认罪推翻，摇头叹息道：
“这一点我也一直想不明白。
姜春为什么要认罪呢？”
“姜春也许真以为自己杀人啦？”庄大用在一旁小声地嘀咕。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杨霄几年前在明州办了一个案子，凶手采用精神摧残和药物的手段控制妻子，让她以为自己在睡梦中杀人。
可是姜春案是一起连环杀人案，死者多达五人，而且案发时间不同，行凶环境复杂，凶手几乎不可能让一个成年人产生杀人的错觉。
杨霄沉思一阵，问道：
“你们在审讯姜春的过程中有没有违反预审规定，对嫌疑人采取刑讯逼供的手段？”
“没有！”吕通很肯定地摇头，解释道：
“杨局长，这个案子在当年造成的轰动太大了。
姜春落网后，孙局长亲自参与审讯。
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呢。
没人敢对姜春上手段。
而且姜春根本没有强烈的对抗审讯的欲望，除了行凶细节，问他什么都是点头。”
“这样啊！”杨霄再次陷入沉思，书房里没有人再说一句话。
在这个案子中，八年前的办案人员抓捕姜春后所做的是有罪推论，也就是认定姜春是凶手，把所有证据都往姜春的身上套。
然而这是刑警办案过程中的大忌。
因为一旦形成定向思维，就很难再发现案件中所隐藏的细节。
杨霄则转变思路，对嫌疑人进行无罪推论。
他想了一阵，抬起头来看着吕通，说道：
“现在我们假设姜春没有杀人，他是被人陷害的。
那么连续四起凶杀案就很可能不是随机的连环杀人。
凶手是有目的的杀人。
其中某个或者多个受害者与凶手都存在着某种关系。”
吕通认同杨霄的观点，他点头说道：
“杨局长，你说的没错。
你让大用走访遇害者家属，就是怀疑仇杀吧。
这样的工作我们八年前就做过多次，摸排了几百人，没有任何线索。
如今已经过去八年，恐怕很难再揭开真相啦！”
“那倒未必！”杨霄从办公桌上拿起一张照片，递到吕通面前。
庄大用从旁边伸出脑袋看向照片，说道：
“咦，这不是小秦在星辉商场拍的吗？
这小子，肯定是看营业员漂亮……”
杨霄抬手打断庄大用的嘀咕，对吕通说道：
“吕大队长，看出这张照片有什么不同吗？”
“这……”吕通拿着照片反复看，这就是一张在商场拍摄的普通照片，商品琳琅满目，营业员热情微笑，几个购物的市民从镜头前走过。
吕通摇头，说道：
“杨局长，您就别卖关子啦。”
杨霄指着左上角一块模糊的广告，上面依稀可以看到某个洗衣机品牌的商标，说道：
“姜春是这个品牌洗衣机的修理工！
他都是以上门维修洗衣机的名义进入受害者的家里。
如果……我们假设姜春不是杀人凶手，那么真正的凶手不但跟受害者有关系，也跟姜春有关系。
否则他不会知道姜春上门维修的时间和地址！
庄大用，你们商场走访的是什么人？”
“啊！”庄大用没有想到杨霄会向他提问，愣了片刻后反应过来，赶紧回忆白天的走访过程，回答道：
“报告杨局长，我们去星辉商场找的是刘辉！
他是死者武桂兰的学生。
初中期间因为家境不好，一直寄宿在武桂兰的家里。”
杨霄和吕通对视一眼，杨霄的大手拍在桌子上，说道：
“查这个刘辉！
吕大队长，从现在开始你借调到市局刑侦支队，专门负责这个案子。
明天借调手续就会送到你们派出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