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烈到得门外,一下就看见了顾鹤年的马匹。
他拴好驴车,拿着皮鞭绕着那匹马看了一圈。
这是匹远行的好马,看得出来确实是赶了很远的路,马蹄铁都磨得薄了。
他看了一下,就进到堂屋。
此时堂屋之中,长剑弘和顾鹤年还在畅饮高谈。
长剑弘酒量好,倒是没什么感觉。
顾鹤年就有些醉意了。见得长烈进门,顾鹤年反应了一会儿,直到长剑弘起身叫了声爹,他才匆忙起身行礼。
他有些踉跄地躬身作揖,嘴上吐字倒还清晰:“晚辈郁洲山顾鹤年,拜见长前辈。”
长烈皱着眉头,他看了看面前两人,又看了看桌上的酒坛,叹了口气说道:“夜深了,有什么明天再说吧。剑弘,你去给客人收拾一床被褥。”
说罢,他也没再多说什么,转身便径直回了自己房间。
顾鹤年和长剑弘站在原地。到此时,顾鹤年才有些懊悔,问长剑弘道:“我是不是失礼,惹长前辈不悦了。”
“没事,我爹随和得很。估计是想让你先休息一夜,明日再谈事呢。”长剑弘宽慰着顾鹤年,以他对长烈的了解,确实不是在意这些的人。
长烈对长剑弘的教育是严于思而宽于行的。
长剑弘自幼就被灌输正直的思想,而言行举止却没有太多约束,似乎放浪形骸也好、规行矩步也罢,只要为人处事有一个正直的方向就行了。
所以这才养成了长剑弘如今这看着谦和有礼,实则又有些落拓不羁的性格。
长剑弘很快就把堆放杂物的客房收拾干净,自己拿着被褥睡到客房。
他把自己的房间让出来给顾鹤年休息,也是考虑到客房堆着杂物,让顾鹤年睡到这儿不太礼貌。
次日清晨,长剑弘被村里的鸡啼声吵醒,他想着该起床煮饭了。
可推开房门,却见长烈拿把椅子坐在门外。
这可给长剑弘吓了一跳,睡眼惺忪地问道:“爹?你在这儿做什么?”
“爹要出去一趟,在这儿等着跟你说一声。”
长烈随口说着,如同平常要出门赶车一般。
“爹,你出门办事,不吃过早饭再走吗?”长剑弘问着,他想着要是长烈不吃,那他就偷个懒不做饭了。不过他转念一想,家里还有客人,饭还是得做的。
“不了,路途比较远,我路上再找吃的。你做了饭自己吃,别瞎跑。”
长烈嘱咐着,便起身要走。见他如此,长剑弘想起了顾鹤年,忙说道:“爹,顾大哥还找你有事。我去叫醒他,你见见他。”
“不必了!”长烈叫住正要去找顾鹤年的长剑弘,跟他说道:“爹昨夜和他谈过了,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他一早已经回去复命了。”
听长烈这么说,长剑弘觉得有些不对劲。
昨日他与顾鹤年相谈甚欢,对方言谈举止给人的感觉,不像是这样不告而别的人。而且昨日顾鹤年喝了酒,用得着这么急,半夜去谈事吗?
长剑弘心里正不解着,长烈已经去牵驴车了。
虽然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异样,但长剑弘还是和父亲道了别:“爹,您路上慢点。”
“知道啦。”长烈笑着答应。村里人都说他这个儿子孝顺有礼貌,其实长烈也是这么想的。
看着驴车渐渐走远,最终从铁匠铺子门口拐出了村口,长剑弘这才回自己的房间。
一推开门,他便看到了床头留有一封书信。那是顾鹤年留给他的。
顾鹤年表示自己与长剑弘很是投契。只是凤城剑会将于明年二月初二开始,他这几个月还需要再去几个地方送信,不敢耽搁。如今师叔百晓生的意思已经转达给了隐元子,他也就不多逗留了。待凤城事了,他再带好酒来与长剑弘痛饮。
“凤城剑会?又是什么武林盛会吗?”长剑弘看了信,倒也理解了顾鹤年的不辞而别。他觉得顾鹤年本来就急着赶路,昨日能一起喝酒已经是很给面子了。
于是他把信收了起来,不再多想。如此又过了一日。
长烈外出一日未归,长剑弘开始想着,这一次是去哪儿赶车了?
平时长烈都在附近几个村子里帮人赶车,再忙也用不着一日时间。偶尔路途远些,他肯定会提前说的。
可这一次出门,长烈也没说是出远门啊。
长剑弘心里想着是不是有什么事耽搁了,便信步走到了铁匠铺子。
要说担心什么世道不太平的,那长剑弘完全没有这个念头。毕竟自己的武艺都是父亲传授,所以长烈怎么也不会被人打劫。
没再多想,长剑弘就窜进了铁匠铺里,一进去就斜靠着那把老摇椅,伸手拿起放在旁边的酒葫芦。
老铁匠正在打铁。他平时就靠着给村里人打打犁、耙、锄、叉之类过活。
见长剑弘进门,老铁匠也不在意,继续做着自己的事情。
好一会儿,他才随口问道:“老长昨天又出门了?”
“我爹哪天不出门啊。”长剑弘喝着酒,轻车熟路地去桌子上拿了碟花生米,随后说道:“谢老爹,你老说自己年轻时打遍天下无敌手,那你知不知道凤城剑会?”
“你会不会说话!”
老铁匠听长剑弘一说,气得大喝一声。长剑弘这是在质疑自己啊。老铁匠气冲冲地说道:“什么叫我年轻的时候?老头子我现在也能打遍天下无敌手你信不信!”
“信!信!我肯定信你啊!”长剑弘可从来就没有全信老铁匠的故事。
要说老铁匠年轻时走过江湖,那是可信的,不然他不可能编得出那些故事。
要说老铁匠有些本事在身上,那也是可信的,光在这大火炉旁抡大锤,这膀子力气就比一般的武夫好使。
可要说老铁匠说的那一堆光辉往事、不俗战绩,长剑弘就不信了。他觉得那一定是老铁匠把行走江湖时的听闻,都安到自己头上来说了。
因为那些战绩太扯淡了!
不过扯归扯,长剑弘还是相信他有些见识的,所以这才问了他有关凤城剑会的事。
“那你说说,知不知道凤城剑会的事啊?”
“这剑会倒是听说过。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老铁匠注视着长剑弘,毕竟长剑弘一直在村子里,也没显露过武艺,突然问起这么一个山长水远的帮派,属实奇怪。
长剑弘也不相瞒,坦言道:“前天来村里找我爹的人,你还记得吧。”
“郁洲山的人。”老铁匠一脸平静地说着。但这可给长剑弘震惊坏了,他一脸的不可置信,心里头第一次觉得自己以前轻视老铁匠了。
“谢老爹,你这也太神了吧!你怎么知道他是郁洲山的人?”
老铁匠闻言笑呵呵的,他很得意于长剑弘的反应。他解释道:“那天他在门外,我就看到他的马匹攀胸之上,有些饰品有苍梧二字的绣纹。由此猜测他是郁洲山苍梧客栈的人。”
老铁匠说的这个攀胸,就是在马颈之下用来固定鞍鞯的装具,是防止上坡时鞍鞯移位的。
见他管中窥豹,从一块攀胸上小小的饰品就猜出顾鹤年来历,长剑弘有些恍然若失,似乎并不认识眼前之人一样。
毕竟老铁匠以前可没有这么超神的表现。
长剑弘不得不开始相信,老铁匠以前可能从来都没有吹牛。
想到这儿,长剑弘又不得不感慨,这小山村冒青烟了吧,有他们两父子在此隐居就算了,这老铁匠居然还真是个人物!
这可真的是卧虎藏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