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个香味飘散出来的瞬间,程昱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我不得不承认,刘府君这做法虽然粗略了一些,味道确实好,只是闻着便让人垂涎欲滴,不知这是什么香料?”
程昱只是嘴上说说,可校场上那些士兵是真的快要垂涎欲滴了。
只是一点烤鱼的香气,却在风的作用下,几乎传遍了校场上每一个士兵的鼻子。
站的双腿发酸,两眼发直的他们,一瞬间眼睛都快掉进那两条可怜巴巴的烤鱼里去了。
刘启淡笑说道:“几味非常寻常的草药,若是程将军看得上,我稍后列个方子。”
“刘府君这个便宜我真是很难忍得住不去占啊,那便多谢了。”程昱拱手说道。
“程将军何必这般客气。”刘启爽朗笑道,“来,且满饮一杯。”
程昱端起酒盏,遥敬刘启,然后浅浅的抿了一口,满脸享受的仰头闭上了眼睛。
“桂花的清香,大麦的芬芳,沁人心脾,烧人肺腑,当真滋味无穷啊!”
程昱明显是个酒徒,那痴迷的样子比刘启当年拉起初恋的手时还要夸张几分。
那一口酒,他回了半天的味,才继续喝了第二口。
然后……
又享受上了。
刘启摇头轻笑,看向了校场上的士兵。
那一个个眼睛都快冒绿光了,有渴望、有愤怒,还有低声的谩骂。
刘启忽然高举酒盏,朗声喝道:“诸将,想喝吗?”
“想!”
也不知道是谁脱口就喊了一嗓子,紧接着稀稀拉拉,乱七八糟的响起了一片想。
“想就先把声音给本官喊整齐了!”刘启忽然震声喝道,“想不想?”
“想!”
“不整齐,一个个的跟娘们似的,都没点力道。”刘启不屑骂道。
“想!”
这一嗓子整齐划一,震得九天白云都好像颤抖了两下子。
“这还差不多,来人,立箭靶,三箭之内射中箭靶者,与我同席饮酒。”刘启喝道,“三箭全中者,赏金,加官。”
“喏!”
孔邡抱拳沉应一声,立刻命人在校场之上立起了十余座箭靶。
“府君,这对我们长枪手不公平,我等鲜有机会摸箭。”忽然有人喊道。
刘启打了个浓浓的酒嗝,“是本官虑事不周,孔邡,马营!”
“末将在。”
“主公!”
“你们二人各挑十名部下,能坚持十个回合的,同三箭中一者。若能战胜者,同三箭全中者。”刘启下令道。
“喏!”
程昱面带淡笑对刘启说道:“刘府君,这么多的将士鱼和酒怕是不够啊?”
“再命人去打,今日这一顿管够便可。”刘启说道。
“刘府君这个围炉煮酒颇有意思,竟真是狩猎人心。”程昱笑道。
“权宜之计罢了。”刘启哂笑说道。
有些东西需要变成常规,才能激发出将士更大的动力。
眼下这点事可还远远不够。
他现在做的这个事情,其实就跟上学时期的奖状是一模一样的道理。
奖状是让学生们奋勇争先,努力学习。
而他这个临时的同席饮酒,加官赐金,就是今天的奖状,收这些士兵的心,潜移默化的让他们认可自己的统领之余,激发他们的斗志。
先争一口,稳住气势。
如果想要保持住这一股你争我夺的气势,那就需要更多的手段。
而这件事,刘启准备抄一抄他曾经的班主任。
高三那一年,是他人生当中最影响深刻,也最紧张刺激的一年。
奖状、奖金这些常规的手段之余,那个长得像木墩子一般的班主任更是身先士卒,每天早上五点就陪着晨读,一直到晚上十点,持续加压。
在士气低落的时候,他会适当的选择放松一下,然后就开始画大饼,构建未来的美好蓝图,说的学生们个个热血沸腾,斗志昂扬,然后继续加压。
除此之外,他还惯用战术,譬如直接剔除害群之马,保持团队纯洁。以及,杀鸡儆猴、三三捆绑,临时加官,等等乱七八糟的小手段。
这一整年折腾下来的效果也是很显着的,一个中游班级升学率全校第一。
那个木墩子一般的班主任第二年就升官了。
程昱面带淡笑看着忽然间变得斗志昂扬的将士们,他感觉手里的鱼肉一下子更香了。
曹操征伐张绣时,用了一招望梅止渴。
刘启这一招,倒是有些异曲同工之妙。
只是一个看不见,一个真看得见。
第一个三箭中一者诞生了!
是一个看起来老实木讷,脚上的草鞋只剩下半片的郡兵。
“通名!”孔邡喝道。
“卑下马弓手王义。”
立在点将台下,王义无比紧张的说道。
他是真的紧张到脚指头都抠了起来,因为过于用力抠的十个脚趾都泛白了。
“上来,坐。”刘启招手说道。
“喏!”
王义战战兢兢的走了上来,局促不安的挨着点将台的边缘坐了下来,连席子都没敢沾。
“坐过来点。”刘启招了招手,将自己那条烤鱼递了出去,又给王义倒了一盏酒。
“今日可吃不了饱腹,喝不到酩酊大醉,鱼不多,我这酒也不够,大家喝喝便可,如何?”
“喏……喏喏喏。”王义战战兢兢的应道。
这些最下层的将士,当有人煽动的时候,刘启在他们眼里可能就是个屁。
但当独自面对的时候,刘启终究是高高在上,手握生杀大权的江夏太守。
“吃吧。”刘启淡笑说道。
王义神色不安的抿了抿嘴,终于鼓起勇气对烤鱼下了嘴。
一口吃下去的瞬间,他的眼泪忽然间滚了下来。
立在不远处的马营默默仰头看向了天空,这场面多么熟悉啊。
“家里几口人?”刘启问道。
“回,回府君,五口。”王义连忙放下烤鱼,回道。
“你吃你的,我们随便聊聊。”刘启和煦说道,“五口之家,我猜爹娘尚在,还有一子是吧?”
王义咧嘴笑了起来,“是一女。”
“挺好,很和美的一家,以后再生两个男丁,就更完美了。”刘启笑着点了点头,“可有田地?”
“为人耕种,家里只有薄田不足一亩。”王义说道。
“平日里勤修武艺,增强自己的实力。朝廷欲在江夏屯田,本官准备优先照顾能征善战的将士,将田产分予他们的家人耕种,所得粮食依朝廷律三十税一。”刘启说道。
王义的眼睛瞬间就亮了,那种亮不是寻常意义上的亮,而是充满了强烈的渴求。
“卑下定为府君效死!”
他小心翼翼的放下烤鱼与酒盏,纳头就拜。
“不是为我效死,是为朝廷,你也不需效死,杀敌的前提是要会保命。”刘启沉声说道。
“喏!”
王义哽咽喊道。
程昱眼中带着震惊和复杂悄悄看了一眼刘启,默默放下了酒盏。
这酒,忽然间味道就不太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