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美人之死
    长安城里，霍府和未央宫里，哀戚一片。
    张汤带着他的手下和羽林卫，查了几个月，把朔方和邯郸都快翻个底朝天了，还是没找到霍去病。
    那个人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刘彻大发雷霆，叱责、用刑，甚至砍了好多人，幸好有卫青保护霍去病的手下，赵破奴和伊尹等人才没有被砍头。
    好消息一个没有，刘彻失去了耐心。
    他最近心情很不好。
    他最宠爱的李夫人，生下儿子后一直身体不好，等他有空去看望她的时候，她早已病入膏肓，回天乏力了。
    他气得发落了很多太医，并把给霍去病治病的几位民间大夫请回来给李夫人诊治，朝中人都议论纷纷，觉得皇帝为了一个女人如此大动干戈，不是明君所为。
    气得皇帝在上林苑大发雷霆。
    为了躲清静，他和李夫人搬去了上林苑居住。
    但李夫人不肯见他。
    自从病了，李夫人从没有在他面前露过脸。
    她的玲珑身材，她的无双姿容，他再没看到过。
    他生气了，以为她是气恼自己看望来迟，耍小性子。
    但不论他哀求还是呵斥，甚至扬言治罪，她都没有掀开捂着脸的被子。
    李夫人道：“妾长期卧病，容颜憔悴，不可以见陛下。希望能把儿子和兄弟托付给陛下。”
    刘彻耐心劝道：“夫人病重，如果不能痊愈，让我见一面再嘱托后事，岂不快哉？”
    李夫人道：“妇容貌未曾修饰，不可以见君王。妾不敢轻慢懈怠陛下。”
    刘彻心痒难耐，他好久不见美人面，自然想再看看他的秀丽姿容，急道：“夫人如见我一面，将加赠千金的赏赐，而且授予你的兄弟尊贵的官职。”
    不料李夫人也是个倔的，就是不肯松口：“授不授尊官都在于陛下，不在于见妾一面。”
    然后在被子下面哀哀哭泣。
    刘彻自讨没趣，悻悻走了。
    看皇帝生气走了，一旁侍奉的李夫人的心腹宫人道：“夫人不该在这时候耍小性子，陛下后宫美人无数，万一夫人有个好歹，少子和夫人的兄弟还需要陛下多多关照，夫人见陛下一面，嘱托后世，岂不更好？”
    李夫人哭泣，道：“我之所以不愿见陛下面，正是为了以后他能记得我的美好，多多照拂我的孩子和兄弟们。
    我出身卑微，以色事人，色衰而爱驰，爱弛则恩绝。
    陛下之所以还能念念不忘来看我，正因为我的容貌，现在如见到我容貌败坏，颜色非故，一定会厌恶抛弃我，还怎么会记得怜悯重用我的兄弟呢！
    这正是我所害怕之处。希望苍天不要负我一片苦心……”
    很快李夫人死了，刘彻心疼不已，这个绝世佳人，他还没爱够啊，就像霍去病，他还没打完匈奴，怎么这一个个的，都离他而去了。
    诸事加在一起，刘彻大病一场。
    没等他病好利索，霍去病的夫人，夏萍也去了。
    夏萍生产后身体一直不太好，虽然太医们极力救治，日日各种名贵药材养着，但她得知夫君失踪，甚至有可能已经过世，倍受打击，心情郁结。
    后来长时间过去，霍去病还没找到，听说皇帝都开始给霍去病修建陵墓了，夏萍哇的一口鲜血吐出来，身体更差了，药石无效，神医也回天乏力，她很快像李夫人那样，香消玉殒。
    剩下两个可怜的小孩子，府里一个大人都没了。刘彻左看右看，谁带都不放心，他让人把孩子抱进了皇后宫里。
    卫子夫虽然不受宠了，但她做事，就像卫青，皇帝还是放心的，再说她和孩子们又有亲，刘彻很安心的把霍去病的孩子交给皇后抚养。
    然后皇帝又一门心思去给霍去病修陵墓去了。
    他让人去祁连山运回巨石，在自己的茂陵东边修建了祁连山的模样。
    虽然只是衣冠冢，但坟冢修建的巍峨高大，堪比帝王陵寝。朝中很多人没有眼力见的上书反对，一个将军，还是一个如此年轻夭折的将军，陵墓修建的太过奢华，不是明君所为。
    刘彻看一个扔一个，见两个扔一双。
    在承明殿大发雷霆，大喊着要砍了这帮人。
    朕就要做个昏君，朕夙兴夜寐，宵衣旰食，为了大汉殚精竭虑，连自己喜欢的人都保不住，这样的明君，不做也罢。
    他还让人给霍去病取谥号，而且要双谥，自周以来，一般帝王才是双谥。
    大汉以孝治国，皇帝薨后一般是孝某来谥，比如孝文帝，孝景帝，孝武帝。
    汉武帝的谥号其实是孝武帝。
    当然也有例外，萧何谥号文终侯，张良谥号文成侯，这都是开国的股肱之臣，国之柱石。
    霍去病才二十四岁的年纪，只打过五次仗，刘彻就要如此待之，朝中人大有不服，但皇帝不管，他就要任性，就要把对霍去病的喜爱酣畅淋漓的表达出来，他也有这个能力表达出来。
    武帝的潇洒浪漫可见一斑，他热情似火，他不受框缚，所以他喜欢同样性格的霍去病。
    后来经过多番讨论争吵，定下了“景桓”二字。
    由义而济曰景；耆意大虑曰景；布义行刚曰景；致志大图曰景；繇义而成曰景；德行可仰曰景；法义而齐曰景；明照旁周曰景。
    辟土服远曰桓；克敬勤民曰桓；辟土兼国曰桓；武定四方曰桓；克亟成功曰桓；克敌服远曰桓；能成武志曰桓；壮以有力曰桓。
    两个字，都是上谥，都是美字。
    汉字之美，美的华丽绚烂，美的浪漫悠远，隔了两千年，依然能感受到她的美，她所代表的深深感情。
    到了送葬这天，皇帝调来铁甲军，列成军阵，沿长安一直排到茂陵东的霍去病墓。
    而后，他多次亲自去茂陵祭奠霍去病，希望他在天之灵保佑他自己的两个儿子，健康长大，继承他的遗志。
    他给两个小小年纪的孩子封了官，霍嬗封侍中，袭冠军侯爵，霍姚封奉车都尉，都是秩两千石的高官。
    这可吓坏了霍光，说孩子们还小，不能福禄过甚，不然容易折寿，替他们坚辞不受。
    皇帝第一次对霍光发了火，此时的刘彻就像个任性的孩子，谁挡杀谁。
    霍光终究拗不过皇帝，替孩子们领了封，谢了恩。
    只是暗夜独自一人的时候，霍光后槽牙咬碎，君子报仇，发誓一定要替哥哥报仇。
    已经被埋进了坟墓的霍去病，此时正在河西走廊跟随商队看风景。
    虽然霍去病来过河西好几次，但那是上战场杀敌，五天灭匈奴六国，闪电般的速度飞奔。和现在的心境自然大不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