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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世有一个词汇,叫做“路径依赖”。
这个词汇的意思是,人们一旦是习惯使用某种方法解决问题,就会形成思维惯性,就好似走上了一条不归路,思维模式也就会不断自我强化,很难做出改变。
朱和坚目前就已经出现了“路径依赖”的情况。
他能走到今天这一步,无非就是依赖三点优势——其一是伪装,其二是隐忍,其三是狠辣。
尤其是狠辣——他不仅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为达目的不折手段。
所以,每当是遇到问题之际,朱和坚的脑子里立刻就会冒出“杀人灭口”、“斩草除根”之类的选项。
若是不能解决问题,那就解决那个引发问题的人!
不得不说,这种思维模式虽然很危险、隐患也大,但绝大多数时候都很管用,效率也很高。
接下来的南京之行,在朱和坚眼中就是一次冒险,所以他也就给自己安排了许多后手。
首先,朱和坚让司礼监吴信泉秘密联系了南京镇守太监席成——在南京官场之中,镇守太监也是一股不容小觑的政治势力——有了席成的鼎力相助,朱和坚前往南京之后,手里就拥有了一支属于自己的力量。
然后,朱和坚又通过东厂的关系,提前向南京派去了一批善于情报工作的精锐锦衣卫,让他在南京办事期间可以及时掌握相关各方的动态消息。
最后,朱和坚在思维惯性之下,依然是安排了一批“嘲风”死士暗中跟随在自己身边,一旦是他在南京办事期间遇到了无法解决的问题,这批死士就会负责处理掉那些引发问题与提出问题的人!
等到这一切皆是安排妥当之后,朱和坚则是派人召来了刘冶。
收到七皇子朱和坚的传唤之后,刘冶自然是不敢怠慢,立刻就丢下了手头上的一切事情,迅速奔到了七皇子府。
觐见朱和坚之际,刘冶依然还是那一副自甘卑贱的模样,当场下跪行了大礼,把头埋在地上,屁股高高撅起。
近段时间以来,朱和坚利用刘冶的渠道,陆续接收了好几批天水城暴民,皆是成为了“嘲风”组织的死士,所以两人时常会有接触,但朱和坚见到刘冶这种自甘卑贱的作态之后,依然是有些不适应。
然而,也正因为刘冶的这种卑贱表现,朱和坚虽然瞧不起刘冶,但也下意识的减少了防范之心,总觉得刘冶已经被自己彻底控制住了,也根本没有反抗自己的勇气。
当然,在表面上,朱和坚并不会表现出真实想法,看到刘冶行礼之际,还亲自起身、伸手把刘冶扶了起来,让刘冶颇是受宠若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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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冶先生,我这次找你见面,乃是有要事相谈,咱们坐下说话吧。”
刘冶则是连连摇头,道:“有七皇子殿下在前,哪里有下官落坐的地方。”
朱和坚同样是轻轻摇头,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咱们二人也算是熟悉了,不必是把时间浪费在客套之上,还是坐下谈话吧。”
“下官遵命。”
然后,刘冶小心翼翼用半边屁股坐在椅子边缘上,双腿则是肌肉紧绷,仿佛是随时都准备着要起身答话。
朱和坚眼中闪过了一丝不屑,但脸上笑意则是愈发温和,缓缓道:“刘冶先生应该也听说了消息,今天早朝上父皇已是传下旨意,派我前往南京祭祖,这可是一件大事,必须要慎重以待!”
刘冶连连点头,脸上满是讨好之意,道:“这当然是一件大事,消息传到朝野之后,官民们皆是议论纷纷,认为七皇子殿下的上位之事已是近在眼前……
要知道,这南京祭祖之事,从前只有皇帝与太子储君有资格出面主持,而陛下这一次则是让七皇子殿下亲自主持此事,态度已是非常明显了……
依下官的看法,等到七皇子殿下结束了南京之行、返回京城中枢之日,应该就是您正式上位之时了!”
朱和坚不置可否,只是继续说道:“我当初与刘冶先生首次见面之后,就曾是开口承诺过,要给你一个远大前程!如今的南京祭祖之事,也正是一个好机会……
你如今乃是苑马寺的九品监正,而我前往南京这一路上的车马之事,皆是要由苑马寺官员具体操办,所以我已经向苑马寺衙门特意点了你的名字,让你跟着我一同前往南京。”
说到这里,见到刘冶表情间的惊喜之色,朱和坚的表情间愈发充满善意,继续承诺道:“我刚才说南京祭祖是一件大事,是因为任何朝廷官员一旦是参与了此事,就皆可以增加政绩与资历,而你随同我前往南京祭祖之后,苑马寺的曲大人就有理由向吏部衙门举荐你,而你也很快就能升迁了!”
听到朱和坚的这般承诺,刘冶顿时是大喜过望,连忙是再次的跪拜叩首、向朱和坚连连道谢,只觉得自己果然是傍上了一位贵人,然后就是不断的表忠心,说是自己愿意为朱和坚赴汤蹈火云云。
朱和坚则是继续微笑道:“赴汤蹈火吗……我很看好刘冶先生的才华与前程,见到机会自然就要出手提携……刘先生你也不要只顾着感谢与欢喜,等到明天早朝之后,我就要离开京城南下了,你也赶快返回衙门与家里进行准备吧,这一路上可千万不能出现任何疏漏!”
刘冶见到大好前程就在眼前,也是迫不及待,再次的千恩万谢之后,很快就告辞了朱和坚,兴冲冲的离开了。
看着刘冶的远去背影,朱和坚逐渐收敛了脸上笑意,眼神冰冷的开口讥讽道:“一个蠢货!”
自从朱和坚利用刘冶的渠道接收了大批天水城乱民作为死士、重建了“嘲风”组织之后,接下来的南京之行乃是“嘲风”重建之后的首次行动,自然是经验不足,说不定就会出现纰漏、被人抓住破绽。
正是考虑到这般情况,朱和坚才会刻意安排刘冶跟着自己一同前往南京,一旦是“嘲风”死士在行动之际意外暴露,那么刘冶就会是朱和坚丢出去的替罪羊!
毕竟,这些死士皆是出身于天水城,在当初天水城爆发民乱期间,又皆是刘冶的麾下乱民,仅凭这一点,就足以把所有罪责全部推到刘冶身上。
为了这一次南京之行能够万无一失,朱和坚可谓是考虑周全,把所有情况皆是设想到了。
毕竟,朱和坚接下来所要面对的敌人,并不仅仅是南京六部,说不定还包括老谋深算的周尚景,他自然是不敢怠慢。
等到刘冶离开之后,朱和坚再次认真思索了南京之行的所有情况,自认为已是准备周全,心中也暗暗松了一口气。
然后,朱和坚喃喃自语道:“只希望……周尚景这次迫使我前往南京的真正目的,只是为了考验我的魄力与手段,而不是故意设下一处陷阱想要构害于我……
若是前者的话,我还可以暂时忍耐于他,只需是静静等待御膳房那边的布置发挥作用就好……
但若是后者的话,我与周尚景之间的关系,就必然是再无挽回余地、从今往后就真要不死不休了……”
说到后面,朱和坚的表情已是异常阴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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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就在朱和坚为自己准备后手的同时,周尚景也开始了下一步计划的布置。
此时的周府书房之中,周尚景与吏部尚书宋启文正在密谈。
周尚景一向最是擅长连环计,虽然朱和坚认为自己的计划与准备皆已是万无一失,但实际上就在朱和坚被迫前往南京做事的那一刻起,后续的事情发展就已经由不得他来做主了。
“陛下还是老样子,对于这种趋利避害、抢功甩锅的手段,堪称是轻车驾熟,老夫逼迫七皇子前往南京、协助王保仁处理南京六部之事,陛下就给七皇子安排了一个南京祭祖的差事……
嘿,当真是好算计,一旦是朝廷中枢从南京六部顺利收权,那就是七皇子前往南京祭祖期间暗中坐镇协助的功劳,但若是朝廷中枢的收权计划失败,那就由明面上负责一切的王保仁承担责任,与南京祭祖的七皇子毫无关系……这般手段,一看就是陛下想出来的。”
感慨之际,周尚景的表情有些无奈。
从某方面而言,德庆皇帝也同样有路径依赖的问题,派系制衡、抢功甩锅等等手段,从来都是德庆皇帝考虑问题之际的第一反应。
而周尚景此刻所表现出的无奈之意,并不是因为他没办法对付德庆皇帝的这般手段,只是认为德庆皇帝身为九五之尊、天下表率,总是习惯于使用这些趋利避害的手段,实在是太掉价了。
另一边,宋启文则是笑着回应道:“陛下的抢功与甩锅手段,对于寻常官员而言,自然是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看着七皇子毫无风险的尽揽全功……但首辅大人您的下一步计划,却不是这种简单手段就能阻止的。”
周尚景轻轻点头,表情间满是从容与淡定,就好似已经预见到了后续的一切发展,只是开口问道:“七皇子如今已是跳入瓮中,南京那边是否已经安排妥当了?”
宋启文立刻答道:“依照首辅大人的吩咐,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了!一旦是等到朝廷中枢的收权计划正式开始,下一步计划就可以迅速展开……到了那个时候,七皇子也就别无选择了。”
“那就好……”
说到这里,周尚景不由是花白眉头一皱,突然感到胃部有些不适,骤然间胃酸就涌上了胸口。
但这般异常状况并不明显,而且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对于这般情况,周尚景也没有放在心上,随着他的年纪愈发老迈,各项身体器官皆是不堪重用,时不时就会出现一些不适症状,周尚景也早就习惯了。
于是,周尚景只是稍稍一顿之后,就继续说道:“老夫这一次所布置的计划,不仅仅是想要算计七皇子、让他狠狠栽个跟头,也是想要再最后一次考验他的真实心性……
若是七皇子他并没有任何伪装与隐藏,就像是他一直以来所表现的那般、是一位真正的君子,老夫的诸般布置对于他而言也就没有任何害处……但若是他所表现出来的一切皆只是伪装,实际上就是一个心狠手辣、性格偏激之辈,那他接下来也只能是自食苦果了!
启文,关于后续的计划安排,你都已经知晓了,具体操作就由你亲自负责……老夫有些倦了,想要提前休息一下。”
听到周尚景的这般说法,宋启文不敢怠慢,连忙是起身告辞,并且是叮嘱周尚景一定要保重身体。
等到宋启文离开之后,周尚景缓缓闭上了眼睛,轻声喃喃道:“若是能年轻二十岁……不,只需是年轻十岁就好……老夫完全可以徐徐图之,大可不必像是现在这般操之过急……唉,岁数不饶人啊……老夫不是好人,也不敢向上苍奢求太多,只要是再有三五年的岁数,老夫就能为家族、为朝廷规划好许多事情,然后也就能安心离开了……”
说话间,周尚景的声音愈发低微,似乎是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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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第二天的早朝之上,七皇子朱和坚向德庆皇帝与百官辞行。
值得一提的是,因为南京祭祖之事乃是礼部衙门的权责范围,所以礼部侍郎鲍文杰也要跟着七皇子朱和坚一同前往南京。
据说,鲍文杰的相伴同行,乃是因为朱和坚亲自向礼部衙门点名要人。
作为清流之中极为少见的实干官员,鲍文杰很是受到朱和坚的看重,而朱和坚特意点名鲍文杰与自己同行,必然是想要趁机拉近双方关系。
等到早朝结束之后,七皇子朱和坚就率领着鲍文杰、刘冶等人离开了京城,一路向西赶去了通州,接着则是乘船沿着运河南下,大约只需要十天时间左右就能抵达南京。
等到朱和坚抵达南京之后,朝廷中枢针对南京六部的收权计划也就会正式开始。
这一天,赵俊臣结束了文华阁的公务之后,就乘轿返回到赵府休息。
然而,他刚刚迈入赵府大门,就收到了两个消息。
其一,是李纯臣想要求见赵俊臣,此时正在门房里候着消息。
其二,则是李传文与肖文轩二人已经从湖广返回了京城之中,也同样正在等候赵俊臣的召见。
听到这两个消息之后,赵俊臣不由是笑了。
李纯臣这个时候求见赵俊臣,显然是收到了消息、发现自己的家族目前已是陷入了穷途末路的局面,而这一切皆是因为赵俊臣的幕后指使,所以才会忍不住求见赵俊臣。
而李传文与肖文轩二人此时返回京城的事情,则是意味着太子朱和堉在湖广境内的事情已经暂时告一段落了。
对于赵俊臣的未来计划而言,这两件事情皆是好消息。
然后,赵俊臣稍稍犹豫一下,决定先与李传文、肖文轩二人见面。
至于李纯臣,则是要继续晾一晾他。
于是,赵俊臣吩咐道:“通知李传文与肖文轩两位先生,让他们前往大书房见我……至于李纯臣,告诉他改天再来见我,我今天没空。”
说完,赵俊臣就迈步向着大书房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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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赵俊臣来到大书房之后,很快就见到了李传文与肖文轩二人。
见到这两人之后,赵俊臣亲自起身、拱手行礼,扬声道:“两位先生,这半年多以来,实在是太幸苦你们了!”
说话之间,赵俊臣的表情很诚恳,因为这半年多时间以来,李传文与肖文轩二人确实是极为辛苦。
首先,他们协助黄有容与林云璞等人成立了“联合船行”,为赵俊臣整顿了南直隶的官场与商界;
然后,他们则是趁着“联合船行”创办之后、航运商贸格局发生变化之际,走遍了京杭运河与长江沿岸,结交各地的乡绅豪族,也把赵俊臣的影响力从京城扩散到了地方;
最后,他们又在赵俊臣的临时传令之下赶到了洛阳,协助太子朱和堉处理藩宗事务,然后又跟着太子朱和堉“流窜”于湖广各地、不断搞事……
这些事情结合在一起,绝对称得上是劳苦功高了。
所以,赵俊臣此时的关切问候,也绝对是真心实意。
听到赵俊臣的问候,见到赵俊臣表情间的关切,李传文与肖文轩二人也是心中一暖,只觉得他们大半年以来的诸般幸苦并没有白废,也连忙是恭贺赵俊臣这段时间的诸般成就,譬如是陕甘大捷的赫赫军功、又譬如是入阁辅政的位极人臣。
他们上次与赵俊臣相见的时候,赵俊臣还没有下定决心要前往陕甘三边冒险,可谓是光阴似箭,转瞬间已是发生了太多变化。
接下来,相互问候结束之后,赵俊臣就向两人询问了湖广境内这段时间所发生的事情。
听到两人的详细回答之后,赵俊臣则是若有所思,然后就问了一个自己最为关切的问题。
“在你们看来,咱们那位太子殿下,经过了这么多事情之后,他的性情与观念可有发生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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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状态不好,后半章不管怎么改都不满意,索性就全部删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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