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五日,异常闷热。
栾宾所允诺之钱粮,已悉数运抵镐京王城。
霸国与倗国均为狄族所建,小国寡民,府库自然不会充盈。
三十万石粮食,正好可以充实大周府库粮仓。
财物合约十五万两,其中五万两为真金,十万两为玉璧、铜器与布帛等物件。
依照太仓姬綦估算,物件实际价值异常虚高。
倘若按照市面价,折合不过五万两真金。
姬宫湦当即作出决断。
将所有物件进行整体打包,作价五万金真金,售予南郭商号。
南郭商号再利用乾坤坊,进行拍卖与转售。
所获收益,足够补齐缴纳二坊租赋,并能满足建造善灵坊所需。
此外,姬宫湦特别下令,将善灵坊纳入免除关赋与城赋行列。
东市兴建善灵坊,消息很快传遍整座王城。
南郭商号,正式走进众人视野。公子晨之名,变得尤为炙热。
其中有二人显得最为激动,即魏国布帛商禽奇,以及楚国鹿商麋恚。
禽奇早已完成转型,为南郭商号供应成品寿衣与整套丧服。
麋恚与禽奇交好,又和公子晨有数面之缘,便将自己视为南郭商号伙伴。
崔仲白闻讯后,始终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宋使皇甫蠡于春末返回宋国,殷商坊似乎失去主心骨,宋国商贾表现得十分平静。
姬宫湦深知,东海坊与殷商坊必然会有所动作。
目前二者尚未显露行迹,姬宫湦唯有耐心等待,届时再另行应对。
便在此时,楚国使臣熊甯突然前来觐见。
熊甯看起来意气风发,手中捧着一块布帛。
“外臣熊甯,拜见大王!”
姬宫湦抬手示意:“楚使觐见,所为何事?”
熊甯道:“回禀天子,楚君本该循例于开春朝见,奈何四境不安,唯有派遣外臣,代为朝见天子。”
姬宫湦颇为不悦:“朝见孤王,乃诸侯之首礼。尔当经由太常,再循周礼而朝。”
熊甯连忙解释:“盖因汉东绞国与麇国屡屡挑衅,楚君唯有兴兵反抗,是以外臣仓促觐见,以免贻误天子。”
姬宫湦眉头一皱:“尔如实交代,楚君意欲何为?”
熊甯道:“汉东烽烟四起,楚君心中惶恐,愿倾尽府库进贡,乞求天子恕罪!”
姬宫湦面无表情道:“楚君究竟有多惶恐?”
熊甯急忙递上手中布帛。
“楚君听闻,晋国几日前朝见天子,献粮三十万石,贡金十五万两。”
“此乃晋侯忠心孤王之举。”
“楚君亦忠心也,虽只能献粮十万石,却可以贡金二十万两。”
“楚乃汉东子爵之小国,何以如此富庶耶?”
“绞国与麇国战败,是以赔偿楚国损失。楚君不留一分一毫,并附上楚国府库,方得如此之数。”
姬宫湦一改怒容:“而今天下诸侯,多有不臣者。楚君此举,倒是深得孤心。”
熊甯道:“楚君曾言,天子布施仁德,实乃忠王诸侯之福也。”
姬宫湦笑道:“楚君与晋侯,倒是颇为相似。”
熊甯答:“一应朝贡之物,现已越过南山,后日便可运抵镐京王城。”
“既然楚君如此忠心,孤王便赦免其罪。”
“外臣代楚君叩谢天子!”
姬宫湦挥挥手:“回去告知楚君,汉东形如王畿之要背,尔等切莫再多生事端。”
熊甯却没有告退之意,而是环视一眼四周。
“楚君有一言,事关汉东之安定,还望天子能屏退左右。”
姬宫湦道:“大殿之上,皆为孤王心腹也。”
熊甯长舒一口气。
“楚国已枭首假冒鄀国子嗣者,今绞国与麇国屡屡挑衅,还望天子兴兵伐之。”
姬宫湦笑道:“此乃尔等邻国纠纷,孤王未曾见过此二国之君,又岂能妄下定论?”
“绞麇二国距镐京不过八百里,其等竟未曾有过朝见天子?”
“汉东诸侯,唯有庸楚也。”
“据外臣所知,绞国与麇国皆曾向庸国进贡。”
“此话当真?”
熊甯忙道:“外臣怎敢欺瞒天子,此事在汉东人尽皆知也。”
姬宫湦努力使脸颊一抽。
“汉东之地,横于汉中与南阳之间。域内仅只六家诸侯国,莫非卢国与彭国亦是如此?”
熊甯道:“汉东唯庸国独大,绞、麇、卢、彭四国皆愿为其附庸。唯楚国尽守诸侯本分,是以屡遭其等排斥滋扰。”
姬宫湦颤抖着手,假装让手中酒爵掉落在地。
“岂有此理也!”
整座大殿顿时鸦雀无声。
寺人尨附耳低言:“大王,应当掷爵怒言,方才显示天子震怒。”
姬宫湦随即大声胡喝。
“传令楚君,当即兴兵伐灭绞麇两国。毁其宗庙,屠其公族,以彰显孤王之威,震慑天下诸侯也!”
熊甯喜上眉梢,脸颊却依旧维持凝重神情。
“楚君谨遵天子王命!”
待熊甯告退离去,太督内史冂与太常姬黁才赶到大殿。
得知内史伯朙已拟好王命诏书,二人很快便陷入惊愕之中。
太常姬黁率先道:“大王,朝见之礼将废矣!”
姬宫湦大笑:“诸侯尚且朝见者,本就屈指可数,形同虚设也。”
“宋、鲁、齐、陈、燕等大国,依旧有朝也!”
“是以孤王讨伐不臣之国,何错之有?”
“晋楚擅自灭国,实属僭越周礼。大王与其等如此苟且,则征伐将不从天子王命也!”
“依太常之意,孤王该如何处置?号召天下诸侯讨伐晋楚两国?”
太常姬黁叹道:“臣无能,亦不知如何是好。”
姬宫湦道:“非常之时,当用非常之法。太常本意虽善,却难改天下大势也!”
太常姬黁唯有默然拱手。
太督内史冂道:“大王欲以晋楚两国为爪牙?”
姬宫湦反问:“有何不可?”
“晋侯仇颇有壮志,楚子熊仪亦野心勃勃。”
“野心壮志者,方可助孤王肃清阻碍,横扫不臣之小国。”
“若然失控,必会反伤也!”
“孤王既能使其为爪牙,必然暗藏剪除利器。”
太督内史冂沉思片刻:“河东之地,区区稷戎,难以匹敌晋国也。”
姬宫湦笑答:“汾水谷地之北,尚有鬼方之戎也!”
太督内史冂忙问:“莫非大王早已与之勾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