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公术正是虞国国君。
据传此人出生时,屋外枯木突然有乌鸦降临,彻夜鸣叫而不息。
前任虞公命甲士前去驱赶,乌鸦却一头撞向屋脊,随后一命呜呼。
虞国卜师曰,公子有谋,于是便取名为术。
公子术长大后,果真颇有谋略,暗中遣使与条戎勾结,获得疆界安宁。
此前条戎突然攻打虞国,便是戎主黙暗中撺掇。
戎主黙曾为骊山戎主,后与姬宫湦密约,前往条戎内部潜伏。
条戎溃败后,戎主黙自知行迹败露,便抢先率领心腹,赶回王城复命。
姬宫湦因其有功,特敕封其为郑邑县伯,并赐姓郑,是为郑黙。
此时郑黙亦在大殿之中。
虞肥已老眼昏花,并未认出身穿朝服的郑黙。
听闻天子拍案而起,急忙晃悠悠地拱手。
“天子请息怒,虞公不曾得罪过周室,还望天子明察!”
姬宫湦冷哼一声:“虞公术勾结条戎,祸乱河东之地,实为大逆不道之罪也。”
虞肥愤然:“此乃恶毒歹徒,有心构陷之言,天子切莫被轻易蒙蔽。”
郑黙大笑道:“虞肥,尔可记得吾是何人?”
虞肥瞬间愕然:“尔乃条戎王帐下亲信骊黙?”
郑黙道:“正是在下,如今大王赐我姓郑,尔往后可称呼吾为郑黙。”
虞肥随即瘫坐在地:“尔是天子所遣邦谍?”
郑黙冷笑:“若非吾悉心潜藏,根本无法发现,虞公术行事竟然如此无耻!”
虞肥已哑口无言。
郑黙开始称列虞公术罪行。
先是将女儿嫁与条戎王,图谋瓜分芮国、魏国与郑国。
条戎败落后,又将妹妹嫁与条戎王,以换取中条山通行权。
此前,虞公术征召青壮,才发现此前挥霍无度,以致虞国府库空虚。
为凑集军资,虞公术又将小庶母献予条戎王。
条戎王乃酒色之徒,早就听闻虞公术小庶母不可方物,自然乐意答应,并提前派人送去三千两真金。
虞公术遂送小庶母登车。
进入条戎王庭后,小庶母想到往后即将受辱,便选择在车辇内自尽。
等送至条戎王大帐,打开帘门一看,只剩一具僵硬尸首。
条戎王因此恼羞成怒,当即派兵攻打虞国。
郑黙陈述完,不忘总结。
“虞公术自诩权谋过人,实则却行赠女送妹辱母之事,有何面目去见姬姓历代先祖,又有何颜面祭祀虞国历代先君?”
虞肥听到此处,反倒不再像先前那般激动。
“此乃国君之举,依照虞国惯例,吾身为臣子,不得妄议也。”
郑黙大声道:“尔等果真是厚颜无耻之徒!”
虞肥却已平复心绪。
“个中孰是孰非,又何曾轮得到吾等进行评判?”
姬宫湦清咳一声。
“为人臣者,国君若行荒诞之举,当极力劝谏,如此方为臣子也。”
虞肥忍不住道:“天子亦曾多行荒诞,劝谏之臣大多被迫出走。”
姬宫湦毫不避忌。
“孤王此前确实昏庸无道,但却从未滥杀劝谏之臣,反而准许其等自行出走。”
虞肥本以为姬宫湦会大怒,结果却出乎意料,一时间竟找不到合适话语应对。
姬宫湦继续道:“而今孤王幡然醒悟,天下归心者接踵而至。”
虞肥连忙道:“天子如今确为仁德之君,更该主持公道,将中条山东麓归还虞国。”
姬宫湦哈哈大笑起来。
“虞使蒙昧,中条山东麓,何时归虞国所有?”
“自武王分封天下诸侯,中条山东麓便划归虞国疆界。”
“可有凭证?”
“宫中典籍皆可为凭。”
一旁的内史伯朙站起身。
“启禀大王,典籍只记载,封周章之弟于夏墟,国号为虞,爵级称公。”
姬宫湦再次确认:“可有提及中条山东麓?”
内史伯朙道:“非但没有提及,反而连安邑及崤函一带,亦毫无踪影。”
姬宫湦转头望向虞肥。
“此前条戎盘踞,王师既已击溃条戎,上述之地便归孤王所有。”
虞肥忙道:“典籍虽未提及,然二百七十载以来,皆为虞国有所,条戎只是一时占据,未能变更其归属也。”
姬宫湦板起脸孔。
“方才忘了告知虞使,孤王幡然醒悟,如今乃是暴君。”
虞肥颤声问:“天子何意?”
姬宫湦道:“虞公术若是识趣,便是好好守着夏邑。若贪得无厌,休怪孤王踏平虞国。”
“这……”
“言尽于此,虞使告退罢!”
不等虞肥反驳,早有斧钺甲士走到其跟前。
郑黙不忘讥讽道:“大王不喜美人,尔回去告知虞公术,切莫再来赠女送妹辱母之事。”
虞肥颤抖着离开,背影犹如一张飘零的枯叶。
……
当日,虞肥怅然回国。
姬宫湦则收到汉东战报。
楚国首尾夹击,庸国果然疲于应对,折损三千甲士后,连失麇绞两邑。
熊仪并未有所停歇,立即指挥大军南下,直奔卢国旧邑。
卢国此前被庸国无声兼并,其都邑遂变成庸国卢邑。
卢邑距庸国都邑上庸,仅只二十余里,是为上庸北部最大屏障。
庸国虽遭遇战败,却仍能凑集上万青壮。
双方大军,再次展开对峙。
楚君熊仪深知,即便倾尽楚国之力,亦难以吞并庞大庸国。
于是便再任熊甯为使,通过虎啸军中郎将瞿无疾,向姬宫湦传递紧急奏疏。
奏疏所言并不复杂。
熊仪求天子派遣王师襄助,共同讨灭庸国。
倘若大功告成,楚国愿献上六百里商於之地。
从今往后,大周与楚国将以汉水荆山为界。
此外,楚国将迁出丹阳,以上庸为新都邑。
姬宫湦拿起楚国奏疏,心中不觉好笑。
前世之张仪,便是以六百里商於之地,欺骗楚怀王与齐国断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