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邦谍探查,宋公白拍案而起,直接将戴侯歆国书扔进火堆。
“子歆枉顾宗亲之情,纵容不法之徒,其与豚彘何异?”
宋国大夫正考父劝谏。
“而今翼国正逐步蚕食嚣地,戴侯却无力挽回。兴许是一时气盛,是以如此搪塞。”
宋公白怒气未减:“寡人反倒以为,子歆欲效仿卫、翼、陈等国。”
“大势所趋,难以阻挡也。”
“自三监之乱,吾等殷商遗民,尊奉天子,恪守周礼,克己守祀!子歆此举看似求存,实则早已坠落毁灭之深渊。”
正考父道:“依臣之见,公应再发国书,向戴侯陈明利害,或可挽留此番危急之变局。”
宋公白这才有些许缓和。
“其若继续一意孤行,寡人定当奏报天子!”
正考父思索片刻:“戴国若是不存,宋国将孤悬于中原也。”
“宋国得天子照拂,又何需惧怕中原诸国?”
“此前皇甫蠡曾传回密信,其言及觐见之时,天子似有壮大宋国之心。”
宋公白道:“寡人亦听闻,天子曾曰,欲使其毁灭,必先令其疯狂。”
正考父不禁顿首:“公之慧眼,臣无比敬佩!”
……
姬宫湦收到邦谍急信时,对宋公白识破自己阴谋并不意外。
反倒是宋国大夫正考父,听起来颇为耳熟。
为快速查明与之有关史料,姬宫湦连忙召见太督内史冂。
在此之前,姬宫湦接连颁布三道王命诏书,号召新国人积极防备大涝。
太督内史冂身为谏臣,其属寮便成为监督者。
每日奔走于河道与沟渠间,及时勘察其畅通程度。
若有堵塞与缺口,需要立即上报,再由分管者及时疏浚。
太督内史冂进殿时,额角仍挂有不少汗珠。
“大王匆忙召见,所为何事?”
姬宫湦当即示意寺人尨,送上一爵乾坤酒。
太督内史冂接过酒爵,选择一饮而尽。
姬宫湦才问:“宋国大夫正考父,太督此前可曾识得?”
太督内史冂答:“不识。”
姬宫湦颇为怀疑:“难不成这正考父是凭空出现?”
太督内史冂道:“臣虽不曾识得此人,对其出身却了解一二。”
姬宫湦已然迫不及待:“太督快快道来。”
“昔时商纣王帝辛之子武庚,勾结管叔、蔡叔与霍叔叛乱,周公旦诛武庚,平三监,命微子启殷商奉持传祀,遂立公爵之宋国。”
“与正考父何干?”
“微子启乃帝乙长子,因出生时母亲为妾,与其弟仲衍皆属庶出。后其母为妻,又生受德,是为嫡长子,即商纣王帝辛。”
“微子启乃商纣王帝辛之长兄,孤王亦知悉。”
“微子启生微伯,微伯生腯,皆质于周室为史官,未能继任宋国君位。微子启遂按兄终弟及,将君位传与其弟仲衍。”
姬宫湦不禁揉起额头。
“太督何时谈及正考父?”
太督内史冂悠悠道:“仲衍生宋公稽,稽生宋公申,申生宋公共与宋公熙,共生弗父何与鲋祀。宋公共传弟不传子,鲋祀杀宋公熙自立,封长兄弗父何就食栗邑。”
“随后如何?”
“弗父何生宋父周,周生世子胜,胜生正考父,正考父现今有子孔父嘉。”
姬宫湦正欲略过,听闻正考父之子为孔父嘉,顿时眼前一亮。
孔父嘉,正是前世圣贤孔仲尼之六世祖。
根据前世史料记载,孔父嘉曾司职宋国大司马,后被太宰华父督所害。
孔父嘉生木金父,木金父生祁父,祁父生防叔,防叔生伯夏,伯夏生叔梁纥。
因宋国战乱,叔梁纥逃往鲁陬邑国避祸。
叔梁纥之妻生九女,妾生子孟皮,却患有足疾,不符合当时的继承礼仪。
叔梁纥晚年,向鲁国颜氏求婚,与十八岁的颜徵在生下孔仲尼。
姬宫湦重生周幽王后,从未想过会如此巧合,竟然打探出孔仲尼先祖。
太督内史冂见姬宫湦神情怪异,不由得心中一动。
“大王欲重用此人?”
姬宫湦却摇摇头:“孤王只是突生好奇而已。”
孔仲尼尚且无国君敢用,其先祖自然不会成为姬宫湦拉拢对象。
太督内史冂正欲起身告退,姬宫湦却率先招招手。
“太督方才曾有提及,微子启之后裔,皆质于周室为史官。”
太督内史冂颇为淡然:“臣乃微子启之后裔。”
姬宫湦顿感诧异:“太督为何从未向孤王提及此事?”
“臣乃庶出分支,且早已改姓内史。大王未曾问及,是以臣并未提及。”
“微子启嫡出后裔何在?”
“大宗向来人丁单薄,夷王之时便已绝嗣。臣之祖上,亦是数代单传,至臣方有四子。”
周夷王姬燮在位时,距今恰好超过一百载。
姬宫湦猜测,微子启后裔稀薄,应当是周王室有意为之。
太督内史冂亦深知此事。
姬宫湦重生周幽王,太督内史冂第二个察觉。
其选择效忠,可视为一场豪赌,赌的便是能否改变内史家命运。
后姬宫湦革新之时,重用内史一门,相当于双向奔赴。
内史家命运齿轮,早已彻底嵌入大周帝国。
姬宫湦笑道:“大宗绝嗣,庶支传祀。若依照宗法,太督方为宋公也。”
太督内史冂拱手:“仲衍乃微子启亲自传位,且至今已过二百六十载,是以臣与宋公仅只同源,并无过多干系也。”
姬宫湦问:“孤王若灭宋,太督将作何感想?”
太督内史冂意味深长道:“此乃大周必经之路也,臣自然是内心毫无波澜。”
姬宫湦大笑:“太督言谈举止,已被孤王带偏矣。”
太督内史冂道:“大王曾曰,榜样之力量,最是无穷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