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宫湦反问:“依尔之见,应当是何人所为?”
公子虚若有所思。
“定是罟无父!”
姬宫湦趁势追问:“罟无父亦是鬼先生门徒?”
公子虚摇摇头:“其曾有意加入,却被寰主婉拒,随后以翕徒之身,襄助门徒行事。”
“何为寰主,何为翕徒?”
“寰主乃鬼先生决事者,往下便是吾等执事门徒,最后为从旁襄助之翕徒。”
“各有几人?”
“寰主有七,执事门徒三十六,翕徒百余人。”
姬宫湦顿感莫名熟悉。
“翕徒莫非有一百零八人?”
公子虚答:“吾等亦不知晓,唯有执事之时,寰主方才给出指引。”
“乌掌仓已死,若再算上尔,执事门徒便只剩三十四人。”
“吾等一旦身死,便有翕徒立即接替,是以执事门徒始终为三十六人也。”
“罟无父将接替乌掌仓?”
“吾此番前来王城东市,便是传达寰主之命。”
姬宫湦这才明白,公子虚为何会怒视罟无父。
其与乌掌仓乃生死之交,乌掌仓出事时,罟无父身为翕徒,却没有任何施救之举。
自姬宫湦革新天下,鬼先生门徒便以阻扰为己任,不断试探与行动。
此前多番交手,鬼先生门徒均全身而退,无一人落入姬宫湦手中。
而今,乌掌仓却殒命!
对鬼先生门徒而言,相当于遭遇奇耻大辱。
行刺已经失败,鬼先生门徒自然不会重蹈覆辙,而是动用另外的手段。
“倘若尔亦命丧孤王之手,寰主便知罟无父反叛,其等将会如何处置?”
公子虚笑道:“自然是让其合理地烟消云散。”
姬宫湦问:“尔等隐居之地,在太行之白径,距朝歌是否为一百二十里?”
公子虚笑声戛然而止。
“尔为何知悉?”
姬宫湦道:“朝歌以西百里,有十万亩谷地。卫国无心开垦,却不知其颇为肥沃。”
公子虚缓过神来:“寰主隐居之地,并非一成不变。即便尔知道大概,亦无法找出也!”
姬宫湦已经了解足够多。
“孤王尚有最后一问!”
公子虚应当以为,姬宫湦会打探其等下一步行动,结果姬宫湦却只问架构之事。
言下之意,便是不在乎。
“吾所知仅此而已,即便尔以曹国百姓相要挟,吾亦无法解答也!”
姬宫湦耸耸肩:“孤王最后一问,尔必定知晓答案。”
“所问何事?”
“尔此前为翕徒,妘椠被卫侯和所死,尔才得以接替妘椠之位。孤王所猜,是否属实?”
公子虚毫不掩饰:“没错!”
姬宫湦轻轻放下长勾。
“孤王将遵守诺言,不将此事牵涉曹国,亦不纵火焚烧太行,甚至还能留尔一命。”
公子虚大笑:“乌兄已死,吾有何颜面苟活!”
姬宫湦转过身,不再多言。
伴随亲卫藤渠手起刀落,公子虚生机随即彻底断绝。
太督内史冂道:“大王果真不再追究鬼先生门徒?”
姬宫湦摇头:“孤王只向公子虚承诺,不牵涉曹国,不火烧太行。鬼先生门徒胆敢行刺,必须将其彻底铲除。”
“公子虚曾言,鬼先生门徒分进守两派,其与乌掌仓应当属于进派。”
“非也,其等乃受派。”
“这是为何?”
“孤王革新天下,是为进也。其等从中作梗,自然归属于守派。”
太督内史冂问:“罟无父所行种种,是受进派指使?”
姬宫湦颔首:“大体不差。”
太督内史冂当即建言。
“既然如此,大王可收其进派,为大周所用。”
姬宫湦尚未开口,内史伯朙便率先表示反对。
“父亲,此举不妥也!”
太督内史冂颇为不快。
“臭小子,此举有何不妥?”
内史伯朙直言:“鬼先生门徒,凡事皆为实现心志,并无忠义可言。若大王稍作改变,其等便会伺机反噬。”
太督内史冂举例:“太公望亦是鬼先生门徒。”
内史伯朙当即反驳:“天下九大诸侯,除燕国别具一格,齐国最为不忠也。此前之申国,亦是姜姓后裔。”
“姜姓源自神农氏,炎帝生于姜水传姜姓。姬姓则源于轩辕氏,黄帝长居姬水传姬姓。炎黄二帝,皆为少典之后裔也。”
“父亲曾教导孩儿,炎黄二帝曾战于阪泉之野。相较而言,殷商子姓源于帝喾之子契,乃姬姓之分支也。”
太督内史冂顿了顿。
“上古之事,皆为口传,是以难保其真也!”
内史伯朙却道:“世人皆以此为真,那便形同于真。”
姬宫湦只感觉莫名其妙。
好好讨论鬼先生门徒之对策,为何就变成上古姓氏溯源之史论。
“纵使姬姓之诸侯,多亦有反叛之心。尔等为殷商子姓,却是孤王之股肱心腹。以姓氏论事,实乃狭隘之见也!”
内史父子连忙拱手:“大王圣明,臣等受教!”
姬宫湦继续道:“太督所言,以其进派制衡守派,近期可为也。”
太督内史冂拱手:“正是!”
姬宫湦又道:内史所言,其进守两派皆无忠义,终需尽除也。”
内史伯朙恍然:“诺!”
亲卫黑犀突然拱手出列:“启禀大王,吾等乃姜姓。”
姬宫湦坦言道:“尔等无论是何姓氏,皆为孤王之脏腑也。”
黑犀忙问:“敢问大王,吾等是何脏何腑?”
姬宫湦不禁莞尔:“五脏为心肝脾肺肾,尔等恰好五人,自行对应即可。”
寺人尨幽幽道:“大王,小的无姓,却是何物?”
姬宫湦大笑:“尔乃孤王之膲,太督为胃,内史为脬也。”
膲即三焦,脬为膀胱。
内史伯朙愕然:“臣竟是津液之所藏?”
姬宫湦道:“尔之心性,确与脬颇为类似!”
太督内史冂轻咳道:“大王,当谈回正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