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休话音未落,整座大殿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即便姬宫湦也倍感诧异。
西周之时,并无俸禄概念。
朝野群臣均以食邑为禄,即便普通甲士,亦是以私田过活。
遇到征战时,府库只会调拨粮草与战车,兵甲则需甲士自行准备。
自从姬宫湦推行郡县制,但凡新国人,皆可租种新农庄,私田便成为过去式。
王师九军甲士,皆改为招募制,军功爵位与粮饷模式随即普及。
为确保甲士忠诚,避免出现克扣粮饷现象。
粮饷均由甲士指定家眷,前往其入籍郡县府库代为领取。
倘若不幸战死沙场,抚恤与爵位食邑等,亦由入籍郡县府库所出。
正因如此,王师九军甲士皆愿为天子死战。
姬宫湦革新朝堂后,针对各属寮、客卿、郡尉、郡丞等,亦完善俸禄制度。
至于新爵位食邑,则类似可继承的生活保障金。
九公十三卿与各郡太守,均有新爵位在身,且日常衣食均由大周府库所出,是以并未提前制定俸禄数额。
当前县令之俸禄,每月约为纸币五千铢钱。
换算成真金,便是十两。
以大周当前之物价,虽不能锦衣玉食,亦足够一家几口衣食无忧。
郡尉与郡丞之俸禄,每月均为纸币七千铢钱。
正常递推,九公十三卿与太守俸禄,应当在八千铢钱以上。
大周府库每月亦会发放衣食券,算上新爵位食邑,足够一家十多口衣食无忧。
屠休如今却建言,太守俸禄与县令相当,低于郡尉与郡丞,显然违背常理。
姬宫湦快速回过神,饶有兴致地看着屠休。
“为何应当与县令相同?”
屠休当众解释:“吾等皆为大王近臣,执掌一方权柄。此前未有俸禄,单凭衣食券与新爵位食邑,便已足够日常用度。”
姬宫湦道:“圣贤曾曰,能者多劳,多劳者多得。”
屠休竟然赞同:“太守之多劳,不在耕种多少,亦非匠作美丑,更是上禀郡内要务,中安郡内百姓,下达朝堂诏令。”
“正因如此,不可短缺也。”
“臣之意,俸禄为本职所得,太守身为一方之长,应当以所立之功劳,由大王进行赏赐,方为社稷重臣之道也。”
屠休此言论一出,再度让大殿鸦雀无声。
姬宫湦内心顿时乐开了花。
在此之前,姬宫湦本想引入考核模式,以各郡人口及赋税为参照,厘定太守俸禄。
而今屠休所提,以俸禄为底,赏赐为主。
直接将王权提升一个台阶,而且朝堂群臣根本无从反驳。
这次,寂静并未持续太久。
太辎姜濉与延乙期异口同声:“臣附议!”
太督内史冂紧随其后。
太常姬黁、太博祭公墩与太牧虢石父亦附和。
整座大殿瞬间热闹非凡。
姬宫湦等众人安静后,才缓缓站起身宣布。
“诸位公卿太守既无异议,那便以今岁赏赐为开端,明岁正式照此执办。”
屠休再度拱手:“敢问大王,今岁如何赏赐?”
姬宫湦笑道:“既是初次赏赐,便按司职简而行之。太守与卿使均为五万铢钱,九公则是六万铢钱。”
二者相差并不大,相当于两名工匠年收入。
众人闻言,纷纷拱手谢恩。
姬宫湦补充道:“往后便以此底,再视各人政绩增加。除此之外,平日立功亦会另行赏赐。”
众人连忙躬身谢恩。
……
傍晚时分,飘雪渐密。
岁末大朝会,在姬宫湦紧赶慢赶下,终于正式进入尾声。
各郡太守已陆续告退。
轮到九公十三卿时,姬宫湦却将太督内史冂、太辎姜濉与延乙期留下。
“以当前之雪势,未来几日恐会大雪纷飞,是以驱使商贾之策,当提前定夺。”
太辎姜濉连忙回应道:“还望大王指教!”
姬宫湦清了清嗓子。
“驱使商贾外出,除为大周获取更多物资外,更可疲弱与操纵各诸侯国。”
三人互视,皆不明其意。
姬宫湦当即举例说明。
“晋国如今盘踞汾水谷地,境内盛产牲畜。吾等可在开春雪化后,收购晋国汾水鱼虾。”
太辎姜濉忙道:“晋人不善渔猎,难以收购。”
“正因如此,吾等便出高价,驱使晋人竞相渔猎。一旦汾水鱼虾利厚,晋国商贾必然舍弃畜牧,改为养殖汾水鱼虾。”
“待晋国牲畜不兴,吾等便断绝收购,进而使晋国陷入生乱?”
“无需断绝收购,只要大量晋人以养殖汾水鱼虾为业,一旦出现严寒、酷署、干旱、涝灾等,鱼虾便会大面积死亡。”
太督内史冂道:“届时晋国流民激增,大周便可轻松将其蚕食。”
姬宫湦颔首:“这便是驱使商贾之核心,当各大诸侯国产业趋于单一,便可借助天灾人祸,招纳其流民,蚕食其疆土。”
太督内史冂笑道:“大王果然图谋甚大!”
太辎姜濉却颇为不解。
“吾等高价收购汾水鱼虾,晋人便会获得大量钱财,只需对外购买粮食物资,便不会沦为流民。”
姬宫湦道:“是以汾水鱼虾必须保持高价,使晋人为之疯狂,不惜倾家荡产投入。”
太辎姜濉忙问:“如何保持?”
“据孤王所知,汾水有洄游鱼,三月而产子,若赶在其产子前,剖腹取籽,再经腌制,将美味无比,值比真金。”
“洄游之鱼,难以养殖也。”
“春之鱼子酱仅为开端,夏之虾蟹卵,秋之鼃黾尾,冬之活鱼肠,亦可如此宣扬。”
太辎姜濉总算恍然。
“大王上述种种物资,便是较为稀少,却并非难以获取,可通过变更冷热养殖。”
姬宫湦颔首:“正是如此。”
内史伯朙突然起身拱手。
“大王此举,虽能劳晋国之民,却有伤大周之财。且时长日久,近期难以收效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