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乙期之意,便是趁机触发晋国内乱,从而快速晋国收纳人口。
姬宫湦却当即否决。
“倘若晋国内乱,仇犹氏首领必然挥军南下,稷戎王亦会大举进攻,进而瓜分晋国。”
内史伯朙眼前一亮。
“晋国灭亡,大王与稷戎王易地之约便能履行,届时河东郡疆域将能扩大。”
姬宫湦道:“大周看似获利,实则暗藏隐患。”
延乙期与内史伯朙不约而同道:“有何隐患?”
姬宫湦坦言:“白狄与稷戎同时壮大,其等若是暗中勾结,将会成为大周顽疾。”
太督内史冂出言附和。
“晋国不灭,大周便无需直接面对白狄,稷戎王亦不会背弃约定。”
延乙期很快领会:“晋国必须灭亡,但并非此时灭亡。”
内史伯朙则略显急躁。
“以而今之局势,晋国根本无力抵御白狄与稷戎,除非大王派兵襄助晋国。”
姬宫湦再度摇头:“孤王已有言在先,不主动参与此番战事。”
内史伯朙道:“只需派人假扮稷戎或白狄,佯装闯入河西郡挑衅,大王便有名义出兵。”
姬宫湦道:“孤王所需,乃苟延残喘之晋国。”
内史伯朙沉思许久,总算明白其中深意。
无论如何,晋国终究是九大诸侯之一。倘若其灭亡过程中,出现大周王师九军身影,其余八大诸侯必然会惶恐。
灭亡晋国最好的方式,先利用戎狄之手,将其削弱成小国。
待晋国影响力降低,便可强迫晋侯仇主动进土献民。
全程几乎不费一兵一卒。
至于稷戎与白狄,本就在灭亡序列。以晋军甲士提前消耗其等青壮,可称之为一箭双雕。
内史伯朙深吸一口气。
“大王所言确实有理,然而不派兵襄助,如何能使晋国苟延残喘?”
姬宫湦笑道:“大周虽不派兵,却能让其他诸侯派兵。”
延乙期反省极快:“齐军?”
姬宫湦颔首:“晋侯仇与齐侯购乃表亲兄弟,晋国灭亡在即,齐国岂会袖手旁观?”
“晋齐两国相距过于遥远,只怕齐军尚未赶到,晋国便已灭亡。”
“正因如此,孤王需促成晋国与稷戎休战,为齐军争取时间。”
“若齐侯购见死不救,吾等该如何应对?”
“当今天下诸侯国,唯有齐国与晋国交好。齐侯购不救,那晋国便无存在必要。”
姬宫湦话音刚落,便见太常姬黁匆忙走入大殿。
“启禀大王,晋国特使栾宾与赵熠正在宫门外,请求紧急觐见。”
姬宫湦道:“来得正是时候,让其等入殿罢!”
……
再次见到栾宾,其人仿佛老了十岁,步履亦有些蹒跚。
赵熠小心跟在栾宾身后,神情则异常复杂。
二人刚踏进大殿,便一同朝姬宫湦躬身行礼。
“晋使拜见大王!”
姬宫湦抬抬手:“免礼!”
栾宾并未入案落座,而是直接跪倒在地。
“晋国北征失利,又遭稷戎侵犯,如今已灭亡在即。恳请大王念在同宗血脉之亲,护晋国社稷于危难,救晋国子民于水火!”
姬宫湦先是望向赵熠。
赵熠这才回过神,急忙挨着栾宾跪倒在地。
姬宫湦随即发出一声冷哼。
“圣贤曾曰,愚昧已有愚昧福,聪明反被聪明误,尔等可曾听闻?”
栾宾忙道:“晋侯已知自己铸成大错,特遣臣等前来,向大王告罪请饶!”
“如何请?”
“依照大王此前所言,将汾水西岸疆域,悉数献予大周。”
“晋侯何其可笑也,晋国内外交困,能否守住汾水西岸,皆属未知之数,岂可以此作谢罪之礼?”
栾宾并不意外:“大王若是尚觉不足,与大周河东郡相邻之倗邑,亦可划归大王所有。”
姬宫湦顿时沉下脸。
“尔等可知,孤王为何对晋国如此厌恶?”
栾宾忙道:“晋侯曾行悖逆之举,以致大王心生厌恶也。”
姬宫湦却摇摇头:“天下诸侯,皆曾有过悖逆之举。卫侯曾收留华夏叛徒妘椠,为何孤王却不心生厌恶?”
栾宾见姬宫湦有意岔开话题,顿时颇为焦急。
“臣等愚昧,还望大王明示!”
姬宫湦道:“卫侯得知孤王之意,便主动将妘椠枭首,并遣使把首级送至镐京王城。”
栾宾忙道:“大王欲取汾水西岸疆土,晋侯如今亦甘愿奉上。”
姬宫湦不禁怒骂。
“死到临头还如此高傲嘴硬!何为孤王欲取?何为尚觉不足?此番乃晋国求孤王救命,而今反倒说成孤王贪得无厌。”
栾宾连忙磕头碰脑。
“臣等口误,不期冒犯大王,还望大王恕罪!”
姬宫湦继续道:“稷戎乃大周盟友,晋国为大周恶邻。孤王袖手旁观,已是尽同宗血脉之情。”
栾宾顿时无言以对。
姬宫湦再道:“孤王大可以助稷灭晋,届时所获好处,定然不比晋侯施舍的少。”
言已至此,栾宾总算彻底明白其中利害关系。
“大王若能不计前嫌,保住晋国社稷,晋侯将倾尽所有。”
姬宫湦短叹一声。
“据市坊传闻,晋侯曾失约于稷戎王,因此招致稷戎大军入侵。”
栾宾不敢再多作解释。
“具体如何,臣等未曾参与,因此不得而知。”
“稷戎王必有所求,晋侯只需遂其心愿,平息其愤怒,便可保晋国社稷也!”
“启禀大王,稷戎王曾当众宣称,将翼城与曲沃等地,纳入稷戎疆域。若遂其心愿,晋国社稷将荡然无存。”
“翼城与曲沃等地,虽是晋国旧土,为保社稷留存,却并非不可舍弃也!”
栾宾哭丧着脸:“晋国疆土尽失,如何还能保存社稷?”
姬宫湦道:“诸侯易地迁徙,本就是常有之事。况且晋国尚有倗邑,何来疆土尽失?”
栾宾无比惊愕:“大王之意,晋国迁都倗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