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犀已完成诛杀王命,灰貅很自然地承接行刑王命。
灰貅随手捡起一根木棒,缓缓走到青壮奴仆跟前,面无表情地盯着对方膝盖。
青壮奴仆感受到寒意,连忙发出苦苦哀求。
灰貅冷淡询问:“吾要行刑矣,尔可准备好?”
青壮奴仆拼命摇头:“小的愿意悉数交代,只求天子饶恕小的!”
灰貅漠然一笑:“晚矣!”
说罢,木棒直接砸向青壮奴仆右腿膝盖,当场断裂成两截。
青壮奴仆顿时抱住右腿膝盖,疼得哇哇大叫。
灰貅充耳不闻,再度捡起一根木棒,朝青壮奴仆缓缓走去。
青壮奴仆缓缓抬起脑袋,神情充满了惊骇。
灰貅刻意来回比划,似乎在丈量挥棒行刑的力道与角度。
青壮奴仆仿佛恐惧过度,竟然忘记右腿膝盖碎裂之痛,瞳孔正在散发无尽绝望。
灰貅确认好力道与角度后,才使出奋力一击。
伴随一声敲击脆响,木棒再度被折成两段。
青壮奴仆左腿膝盖应声碎裂,却只发出一声闷哼。
灰貅转身行礼:“启禀大王,末将行刑完毕!”
姬宫湦颔首:“尔在旁等候,此人若是继续嘴硬不招,那便再施以其他酷刑。”
灰貅抱拳领命:“诺!”
公子皇父趁此间隙,连忙奏报:“启禀天子,此人方才已开口,愿意悉数交代。”
姬宫湦冷哼:“果真如此?”
公子皇父疯狂示意那名青壮奴仆,对方也明白这是活命机会,连忙朝姬宫湦磕头。
“小的知错,愿意悉数交代。小的知错,愿意悉数交代……”
姬宫湦反倒抱怨:“尔早些如此,便不用遭受膝盖破裂之刑。”
青壮奴仆小鸡啄米般点头:“天子所言极是。”
姬宫湦语气略微和缓:“那便快些交代,以免再遭受更为痛苦之刑罚。”
青壮奴仆忙问:“小的蒙昧,敢问天子,要小的交代何事?”
姬宫湦佯装又欲发怒:“尔等方才如此嚣张,竟然不知要交代何事?”
公子皇父赶忙提醒:“尔等方才挥舞棍棒,捉拿愚弄那名少年,究竟是何缘故?”
青壮奴仆这才恍然大悟,指着那名少年解释。
“启禀天子,此人乃盗贼之后,时常到吾家公子田地偷盗吃食。吾等并未伤及其性命,只是愚弄一番,使其不敢再犯而已。”
少年咬牙切齿,言词含糊道:“尔说谎……”
姬宫湦循声朝少年望去,瞬间感到无比震怒。
只见少年的舌头短了半截,显然是被他人用利器切断,创口尚未完全愈合。
“尔慢慢细说,真相为何?”
少年吃力道:“天子,吾,识字,可用笔……”
姬宫湦当即挥手示意。
寺人尨很快便送上笔墨,并将少年引导到空几案上。
少年原本双手颤抖,落座之后才有所缓解,随后娴熟地拿起笔,开始描述此前遭遇。
青壮奴仆见状,得知方才谎言肯定会被揭穿,脸色早已煞白如霜。
姬宫湦目光始终不离少年。
从少年书写手法看,显然是自幼接受教育。
西周末年,卿士贵族方能识字,学习写字更为苛刻,需要家族有极高地位。
许多商贾识字,一部分为诸侯国公族庶出子,自幼便跟随嫡出子学习。
另一部分则积攒家资后,重金聘请落魄卿士贵族传授。
为垄断知识,西周文字体系极其复杂,单是认识常用雅字,便至少需要七八年,更不说达到熟练书写的程度。
除此之外,各诸侯国对同一个字,写法也是天差地别。
若非中原各国雅音差别不大,且有译师、向导、商贾等群体互译,华夏九州早已分崩离析,重归原始部落时代。
姬宫湦此前推广俗字,因其书写简化,且行文趋于白话,很快便覆盖大周各郡县。
甚至还通过商贾,逐渐在各大诸侯国中蔓延。
伴随使用群体快速扩大,大周俗字地位急剧攀升,如今早已改掉俗字之称,成为将会通行九州的大周通字。
少年所写虽为宋国文字,却也因为现场气氛紧迫,夹杂着不少大周通字。
待少年洋洋洒洒写完,寺人尨才小心接过,送至内史伯朙案上。
内史伯朙自幼跟随父亲内史冂,修习各大诸侯国文字,阅读少年所书毫无障碍。
只是粗略扫视一眼,内史伯朙脸上便布满惊诧。
“启禀大王,此子身份极其特殊,并非普通卿士贵族之后。”
姬宫湦忙问:“如何特殊?”
内史伯朙答:“其在书文中自称,曹地大夫曹叔稚幼子姬武。”
姬宫湦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曹地大夫曹叔稚?”
“便是曹国旧国君姬稚,宋国兼并曹国后,将其封为曹地大夫。”
说起曹国,姬宫湦心绪颇为复杂,尤其是曹地盛产死士,曾经行刺过自己。
现如今,姬宫湦意图谋划宋国诸子内乱,则需要利用曹地死士。
姬宫湦顿了顿:“鬼先生门徒公子虚,可是此子兄长?”
内史伯朙点头道:“公子虚乃曹叔稚第三子,倘若书文不假,公子虚确是其兄长。”
姬宫湦当即望向公子皇父:“此子果真是曹叔稚幼子姬武?”
公子皇父虽身处军旅,却也听闻鬼先生之事,知道姬宫湦与鬼先生势不两立。
正因公子虚身为曹叔稚第三子,却成为鬼先生门徒,使姬宫湦将曹国视为仇敌,于是便暗中怂恿宋国兼并曹国。
公子皇父猜测,姬宫湦定然也会厌恶姬武,从而让整件事出现转机,于是便没有隐瞒。
“启禀天子,此人确是曹叔稚幼子姬武。”
姬宫湦满脸平静:“曹叔稚身为曹国大夫,幼子为何沦落至此?”
公子皇父不想过多掺和。
“请天子见谅,外臣常年在外领兵,因此并不知晓此事因由。”
内史伯朙随后解释。
“姬武乃是妾侍所生,自幼便不受曹叔稚喜爱。曹国归降宋国后,姬武与母亲被遣往宋国都邑,靠城外五亩田地过活。”
“田地从何而来?”
“曹叔稚为摆脱姬武及其母亲,向公子司空购置。”
姬宫湦有些不解:“即便妾侍所生,亦是血脉所出,曹叔稚为何如此厌恶其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