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诚没想到周铃兰作为公主,竟然也能做家务,并且做的还不差。
他看着跟个小媳妇一样的周铃兰擦桌子、整理床铺、打扫房间,心里前所未有的宁静,很享受这一刻。
见他站在那儿干看着,周铃兰美眸瞪了他一眼,道:“你怎么还在那儿站着?咱们中午吃什么?”
王诚这才回神,赶紧说道:“我去后山看看,那儿野味多。”
“那你快点回来啊!”周铃兰道。
王诚点了点头,走出了小院。
沿着小镇街道一直往西走,很快,他出了小镇,前方是一片大空地。
这片空地长满了杂草,早已由绿转黄,开始适应来临的寒冬。
王诚穿过这片空地,又向西走了几百米,一座坟墓出现在前方。
这座坟墓建在三座相连的山下,这样的山势正是风水学中的“案山”。
坟墓远比寻常人家的要大的多,高近二十米,长宽都在百米以上。
在这座坟墓前竖着一块高大的石碑,石碑正中刻着两行大字——大周左将军武安侯王公诚墓。
王诚一步一步走到墓前,看着自己的坟墓,心绪变的复杂。
他仿佛看到了另一个自己,一个从过去向他走来的自己。
“左将军?”
“武安侯?”
王诚嘴里念叨着,突然,他一张脸变的扭曲起来,抬起手掌,掌心真气涌动,瞬间形成一股风暴。
可是,就在他准备一掌拍下去的时候,他又犹豫了起来。
“罢了!”
摇了摇头,他叹了口气,收回手掌,准备离去。
就在这时,他突然抬头看向半空,一个小黑点从南面飞向这里。
“嗯?”
王诚轻咦一声,身形一闪,瞬息之间从墓前消失。
须臾,一名黑衣人出现在这里。
来人个子不高,身体也不壮,脸上带着一块儿银质面具,看不清具体面容。
不过,从体型上看是名男子。
他盯着面前的墓碑,沉声道:“果然有问题。”
“哼!王诚的墓,我倒要看看,这里面到底埋了什么,是真的还是假的?”
冷笑了声,他掌间闪过一道乌光,转瞬化作一只五六米大的黑色掌印。
然而,就在他要拍下去时,他突然发现自己全身动不了了,被一股力量压制。
真元没能立刻打出去,像江水一般往他体内倒灌,粗暴地涌入他体内经脉。
这股力量是何其的强大,纵使他自己也接不住。
“噗!!”
他当场一口血箭喷出,气息一下变的异常混乱。
“谁?”
他目光中流露出惊恐,刚才分明是有人暗中对他出手,而且实力极强,否则也不可能一下困住他。
想至此处,他一双眼睛瞟向四周,想发现什么。
突然,平地升起一道旋风,“呜呜”地吹着,地上的尘土与枯草、落叶被卷至半空,天色一下黑了。
黑衣男子眼睛半眯着,刮的旋风太大了,那些尘土和枯草被吹的往他眼里钻,他不得不闭上眼睛。
等他重新睁开时,便看见从坟头飘出了一道身影。
是的!
飘的!
就像无根浮萍一样,被旋风吹的一会儿东一会儿西。
突然,这道身影飘到了他的前面,离他只有八九米。
这次,他大致看清了对方。
穿着一袭黑色长袍,披头散发,脸上遍布着伤痕,像是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黑衣男子被吓得不轻,但他好歹是小成境界武宗,短暂心惊之后,他强自镇定,道:“阁下是何人?还请莫要捉弄在下。”
“你砸本侯的墓,还问本侯是谁?”
得到这个答复后,黑衣男子双腿一软,差点被吓尿了。
这他娘的真是见鬼了吗?
死去的人从坟里爬出来了?
他慌慌张张道:“你……你真的是王诚的鬼魂?”
话音刚落,那道黑色身影突然飘至他身前,这下他完全看清了对方的脸。
如果不看这张脸上的那些伤疤,竟然真的跟他见到的王诚画像一模一样。
“这……怎么可能?”
黑衣男子难以置信,王诚竟然真的留下了一道鬼魂。
就在这时,他脖子突然一痛,一只白皙的手掐住了他的咽喉。
紧接着那张遍布着烧伤的脸凑到了他的面前,几乎是脸贴着脸。
近在咫尺地看着这张脸,他一个激灵,一股尿骚味从他裆下传了出来。
尿了!
他心惊胆战,脚步迅速后撤,正准备躲的时候,人被那只手拎了起来。
双脚脱离地面悬在半空,他竭力地挣扎,嘴里喊道:“将军、侯爷,您大人大量,饶了小人、饶了小人……”
咽喉被遏制,他这一开口,口水混着气体一起进入他的气管,呛的他不住咳嗽。
“你是什么人?”
“小人刘子阳。”
“哼!你是楼外楼的长老,为何不说?你是在跟本侯打马虎眼?”
“不不不!小人绝无此意!”
“哼!你要再敢跟本侯耍心眼,本侯现在就吃了你!”
“不敢!小人不敢了!”
“说!你为何来此?”
“组织有一名执事和护法被安排来调查侯爷手中的那些丹药秘方,半年来都是好好的,就在一个多月前,他们二人的魂灯灭了,组织于是派小人前来调查情况。”
“哼!本侯都死了,还派人来调查,你们楼外楼还真是阴魂不散。”
“小人只是奉命行事。”
“那你想死还是想活?”
“想活!想活!”
“想活的话,给本侯跪下来唱‘征服’!”
“唱‘征服’?我不会啊!”
“不会你就去死吧!”
“小的真不会!小的学!小的愿意学!”
“就这样被你征服,切断了所有退路,我的心情是坚固,我的决定是糊涂……”
“就这样被你征服,喝下你藏好的毒,我的剧情已落幕……”
一曲歌罢,刘子阳彻底老实了,精神也萎靡不振,被征服了。
“你去帮本侯找些东西,半个月内再来此地,如果半个月内你还没来,你的魂魄本侯就收了。”
“是!小人一定照办。”
……
又交代了几句,在得到可以离开的时候,刘子阳如蒙大赦,扭头就跑。
逃出百米后,他立刻飞上天空,屁股后面就像装了台涡轮发动机,瞬息之间飞至数百米高的空中。
见自己终于摆脱了对方,他暗暗松了口气,随即冷笑:“哼!装神弄鬼的东西,敢捉弄你家刘爷,看刘爷怎么收拾你!”
“是吗?”
一道冰冷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他被吓的一哆嗦,从半空砸向地面。
直到摔下几十米,他才调整好姿势,两眼扫视四周,惊慌道:“谁?”
“你要收拾我?”
声音再次在他脑海里响起,他这次听出来了,就是刚才那道声音。
他都飞了那么远了,竟然还能听到对方的声音,于是他不管不顾,继续往天上飞,要立刻逃离这里。
然而,他刚飞出数米,大脑像是被人用钢针狠狠地刺了一下,疼的他口吐白沫,两眼直翻,再次从空中跌落下来。
“砰!!”
他从几十米高的空中砸落在草地上,即便是软土地,也把他跌的七荤八素。
这次他顾不得身上的疼痛了,爬起来跪在地上,脑袋磕的跟捣蒜一样,嘴里喊道:“侯爷,小人鬼迷心窍,鬼迷心窍,求侯爷恕罪!侯爷恕罪!”
“记得本侯交代你的事,半个月内你若是办不成,本侯收走你的魂魄!”
冰冷的声音再次在他脑海中响起,他再不敢有异心,连连点头道:“小人明白!”
“滚吧!”
听到这话,他仍旧不敢有丝毫放松,小心翼翼地起身,又不紧不慢地转身离去,直到走出数百米,他才再次御空而行。
一直飞出了数里,他才敢停下来,回头看向将军墓的方向,已经看不到坟墓了,他才松了口气。
回想起刚才的经历,他心绪久久无法平静。
对于鬼神之说,一直以来他都是报以怀疑的态度,毕竟谁都没见过,但刚才发生的一切,由不得他不多想。
他暗暗想道:“难道真的是王诚的鬼魂?”
能把他玩弄于股掌之间,想杀就杀,除非最顶尖的大宗师,寻常的大宗师还做不到这一步,而顶尖的大宗师哪个会吃饱了撑的躲在坟墓里来吓唬他,所以那道黑色身影也许真的是王诚的鬼魂。
那位生前可是举世罕见的绝世猛将,几场大战杀了不知多少人,即便死了,他的灵魂也能在鬼中称雄。
“这事要不要上报组织呢?”他有些迟疑不决。
一是怕上头根本不信他的话,反而会把他当做消极怠工进行处罚;二是此事牵扯太大了,死掉的王诚竟然会以鬼魂重现于世,他一个人做不了主。
正当这时,他脑海里再次响起那道已经刻在他心底的声音。
“今日之事,你若敢泄露一个字,本侯必叫你魂飞魄散。半个月的期限,你已经浪费了半个时辰了,逾期本侯也会让你魂飞魄散。”
刘子阳听后,心里直呼“真是见鬼了”,都隔着那么远了,他心里想什么对方竟然都一清二楚,他这是彻彻底底被监控了。
一念至此,他再不敢多留一刻,化为一道流光飞向天际。
将军墓。
一道黑色身影闪现在墓碑前,脸上遍布着烧伤,不是王诚还能有谁?
他看着刘子阳消失的方向,冷笑了声。
其实,他完全可以把刘子阳杀了,但他现在需要一个人替他做事,所以他才大费周章地去震慑对方,就是想把对方彻底收为己用。
楼外楼这个组织太神秘了,先前在与刘子阳交流时,他就打听过楼外楼的一些底细,比如楼外楼到底在什么地方。
结果刘子阳也不知道楼外楼的具体位置,只是模棱两可地说了一句“无处不在”。
对于这个答案,王诚心里面实际上是接受的。
他跟楼外楼打过那么多次交道,大周那么多郡县,很多地方都有楼外楼的据点,说“无处不在”并不为过。
可怕的组织!
好一会儿,他将这些压在心底,但随即暗呼一声“不好”,他竟然七妹交代的那件事情给忘了。
就在他准备离开时,耳边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玄甫大哥!”
只见,一袭白衣的周铃兰从后面走了过来。
王诚看着她走到跟前,歉意道:“七妹,我……”
周铃兰伸出玉手捂住他的嘴,默不作声来到墓碑前。
看着面前的墓碑,她莫名说道:“玄甫大哥,看着自己的墓是不是很不好受。”
王诚故作轻松道:“其实也没什么。”
周铃兰转身看着他,道:“这座墓代表着昔日的左将军、武安侯已经故去,代表着这一切都成为了历史,以后不会再有左将军、武安侯了。”
王诚听着心里不是滋味,这些功名都是他拼了命挣下的,如今他明明还活着,可这些却已经离他而去。
不过,他脸上依旧露出笑容,道:“我并不是很看重这些,有便有,没有就没有,算不得什么。”
“你真的愿意舍下这些?”周铃兰道。
王诚开玩笑道:“有什么舍不得的。连你这位公主都愿意舍下荣华富贵跟我这个死掉的人生活,区区几个称号又算得了什么?”
言至此处,他脸上露出复杂的神情,看着墓碑诵道:“泽国江山入战图,生民何计乐樵苏。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
“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
周铃兰情不自禁地重复了一遍,叹道:“真是好诗,说的真好。”
“是啊!功名利禄令人向往,但这些都是建立在将士们的累累白骨上。我的功名、爵位每提升一级,就意味着更多的将士死去。旁人叫我‘杀人王’,可我一点也不喜欢这个称号,也不想杀什么人。”
王诚摇了摇头,洒脱道:“以前的左将军、武安侯已经死了,现在活着的是一个全新的王诚,彻底告别过去,有什么不好?”
听到这话,周铃兰的担忧也没了,笑道:“不错!与过去彻底告别,以后没有武安侯,也没有七公主,只有一对农夫农妇。”
王诚主动牵过她的玉手,笑道:“做一名农夫,我还不合格,连吃的都给忘了。不过,七妹放心,我一定会努力成为一名合格的农夫。”
周铃兰双手抱住王诚的胳膊,靠在他肩膀上,笑道:“那我也要早日成为一个合格的农妇。”
“咱们一起努力!”
两人相视一眼,随后手拉着手,朝小镇的方向走去。
红日高悬,阳光洒落在二人身上,留下两道背影。
正是:少无适俗韵,性本爱丘山。误落尘网中,一去三十年。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开荒南野际,守拙归园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