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放了他。”将军喝口茶,云淡风轻地说。
“放——放了?”古壶惊得差点被口中的茶水呛着,放下茶杯愣愣地看着将军,“为什么?”
“首先,皇上已经在戒备乌天权了。”将军说,“你此时若告乌,可能会让皇上误认为你是个急躁于权谋争斗而无忍耐之心之人,这对你有害而无利。”
“你若放了张谷盛而对乌天权刺杀这事置之不理,日后皇上知道此事也会认为你是成大事之人,况且——”
将军说到此处看着古壶笑而不语。
古壶看着将军的笑容颇有些神秘地卖关子的样子,按捺不住地问:“况且什么?”
将军两掌一击,兴奋地说:“况且你马上就是坂台郡守了。”
“坂台——郡守?我?”古壶一下子回不过神来。
将军:“我让田副将去找你来,就是想跟你说这事,我昨日刚从宫里得到的确切消息,可能今日皇上就会宣你进宫,下旨任命。”
古壶这才回过神来,他看着将军,平淡地问:“大哥这些天就是在朝内忙着为我活动此事?”
古壶并无喜悦之情,反而不悦之色情面露于形。
他敬佩将军,愿意跟将军一起搞定天下成就事业,而不是只为了升官发财,更不想凭借将军的荫庇去升官去发财,而是凭自己的真本领。
“错!”将军站起来,来回走动着,目光却始终留在古壶脸上,“这些天我确实在为你的事忙碌,可不是为了忙着为你活动此事,而是评估各方对你的敌意程度和你的危险程度。”
“只是,乌天权利用张谷盛行刺你之事,却大大出乎我的意料,他在当下还敢如此行事,可谓胆大妄为。”
“当下他如何?”古壶敏感地问。
将军浅浅一笑,没回答,却反问道:“刚才说你即将晋升为郡守之事,你好像并无兴奋,反而有些不悦之色,这是为何?能跟大哥说说吗?
古壶起身,站到将军面前,正色道:“大哥,我与你结义,是因为我敬佩你的德与才,愿意与你一道共图大业。”
“可是,我并非趋炎附势之徒,我不愿意你为我跑官,不愿意依靠你升官发财,别人都说大树底下好乘凉,我只是一棵小草,可我不愿意躲在大树下面遮风避雨,我想凭自己的努力与顽强,活出自己的灿烂。”
“哈哈哈——”将军大笑道:“好一棵小草,我看你不是普通的小草,你就是一棵天降异草,你会开出让世人奇异的花。”
“小弟啊!你再次让我刮目相看,你所言‘跑官’一词颇为新鲜。实话告诉你吧,我并没为你跑官,你这官啊,是两个人为你跑来的。”
“不是——你?那是哪两人?竟然为我跑官?”古壶大惊。
“第一个人是你自己。”将军指着古壶额头说。
”你那日进宫,皇上让你看那猫鼠狗的游戏其实是在试探你,而你的应对很投皇上的心思,这是你自己让皇上看出了你的才干。再有另一人一举荐,皇上于是拿定了主意,让你做郡守。”
“另一人举荐?”古壶心中诧异,难道是康王爷?
“景王爷,是他在皇上面前举荐了你。”将军说。
“景——景王爷?他举荐我?是景王爷吗?”古壶以为自己听错了,或者是将军把“康王爷”说成了“景王爷。”
“没错,是景王爷,我都说了不是我,你以为还会是谁?”将军像看穿了古壶的心思似地看着古壶微笑着问。
古壶脸微微一热,忙说:“景王爷历来视我为贱奴,他不为难我就对了,怎么还会举荐我呢,真是不可思议。”
“世上不可思议的事多呢,坐下我跟你讲讲这事。”将军拍拍古壶的肩。
二人相对而坐,将军喝了口茶,缓缓说道:“先看当今天下,四分五裂,大宁北有天长国,西南有安元国,东有正洋国。”
“大宁富庶,被三国环视,大宁这块肥肉,要想自己不被别人吃掉,就得先吃掉别人,重新将天下一统,现在四国共存相争相斗,此为天下之势。”
“再看当今大宁,名义上是皇家天下,实际上是世族门阀特权当道,最大世族门阀为王、乌、郑、李四家,谁家实力强,谁家在朝廷就说得起硬话,就连皇上也不得不忌惮三分。”
“庙堂之上以门阀强弱分上下,庙堂之外以身份等级论贵贱。士人、平民、部曲、奴隶四等人泾渭分明,贵者世代为贵,贱者永远下贱。”
“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出人头地之心,人皆有之,可现实是‘上品无寒门,下品无世族’,长此以往,人心积怨日深,必将乱象迭起,祸及百姓。”
“自古至今,天子至尊,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皇上对当朝权势门阀自然有着天生的戒备之心。”
“如同你见过那的那个大坑,皇上是那只黑猫,他发现你是一只特立独行而又长于捉鼠的花猫,现在需要你这只花猫进去,一是帮他捉鼠,二是帮他防备与钳制乌氏这条狗。”
“而景王爷与皇上同父同母,与皇上走得最近,他知道皇上的心思,于是举荐了你当郡守,一来在皇上面前有举才之功,二来也是给你个顺水人情,好让你既在矿山冶铁之事上更让他得利,也能在日后能听命于他。”
“让你当郡守,这虽然不是我出力办成的,但却是我非常乐意看到的,毕竟这对于我们以后搞定天下是有利无害的,所以我一早便让田副将去请你来告诉你这事。”
“我让你放了张谷盛,不要急着去告乌天权,一是因为乌氏树大根深,现在皇上为了平衡各方,虽然对乌氏防备之心日盛,可他还不想马上跟乌氏翻脸闹僵。”
“二是放了张谷盛,能让乌天权以为你已经惧怕他,不敢再与他作对,因为你被皇上亲自升任郡守,想必他也不敢再公开与你作对。”
“只要皇上有心,日后有的是你钳制甚至扳倒乌氏这棵大树的机会,我说完了,你有何想法,直说无妨。”
将军说完,平静地看着古壶。
“嘘——”古壶长嘘一口气,感叹地说:“听大哥一席话,胜小弟读十年书,庙堂宦海,高深莫测,以后还请大哥多多赐教,只是——”
古壶谨慎地看着将军:“眼下有一句与大哥自己有关的话,不知当问不当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