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累缩在城隍衙门后衙,百思不解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其实,周边五城城隍和府丞有些看不上他,或有些不服气,他也有着心理准备,但娄累认为这些同僚绝不敢因此抗命,因为当阳城隍可节制乌分、兰云、流石、黑沙、仓水五城兵马,乃是阴天子的诏命。
虽说这道诏命是李正坤带来的,但朝廷并非下给李正坤私下,而是下给当阳城隍,娄累继任当阳城隍之后,朝廷也并未收回诏命,可见诏命仍然作数,难道周边五城的城隍和府丞不知道,敢公然抗诏不成?
事后定然要参五城城隍和府丞!
这自然是可以的,只要娄累到时候还是当阳城隍,但要命的是眼目前怎么办?
按说就算没有援军,当阳城也兵力充足,除开带制的数百朝廷兵丁、衙役,还有李正坤组织起来的东西两个民兵兵团,有数千之众,又有颇为现代化的的兵工厂,能生产枪炮,城外虽有两千骑兵,但有高高的城墙作掩,骑兵又能奈何什么,守城兵丁只需凭城射击炮轰,敌军自然瓦解消散。
通过敌我力量对比分析,娄累本不应感到纠心,可他的心却非常不踏实,似乎只要城外敌军一日不散,他便一日不能安心。
也不知他到底在担心什么,恐怕他自己也不知道,只是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呵呵。
这天,娄累正困坐愁衙,城头上突然响起密集的锣声,锣声表示有警。
不一刻,有兵丁来报,城外敌军开始攻城,敌军也推出一门大炮,对着南门城楼猛轰。
敌军也有大炮?这他妈什么情况,娄累吃了一惊,急赶往南门城头观看。
在敌军阵里,果然支着一架闪烁着金属光泽的大炮,正在往城楼上发炮。娄累命调整城楼上几门大炮的射角,先集中火力轰击敌军大炮。
一阵猛烈炮击过后,敌军营中大炮被炸歪,大炮旁边的兵士倒下一大片,大炮哑了声。
敌军呐喊着潮水般涌向城门,队伍中推着云梯和撞车。
只要没有大炮助攻,这种传统攻法,娄累根本不担心,冷笑着躲在城头上观战。
守军依据箭垛,对着攻城队伍射箭、打枪,用大炮对着云梯和撞车轰击。敌军还未冲到城墙之下,便死伤严重,云梯和撞车也被轰掉好几辆。
敌军士兵迁延躲避,前进速度大大降低,有少量冲到城墙根儿的士兵,也被城上的射手摞倒在地。
李天侯在攻城军队后面督阵,见此忙鸣金收兵,回到中军大帐,对包振堂道:
“城头上火力太猛,我军伤亡很大,不能这样强攻,得另外想法才行。”
包振堂笑道:“娄累很狡诈,完全用我们的办法对付我们。”
朱高华气冲冲走进帐中,骂道:“娄累那王八蛋,居然用老子造的大炮轰我新造的大炮,炮身被炸塌半边,还差点没炸着老子;又用老子造的枪射杀我的士兵,真是可恼之极!”
好在白粉制了许多,朱高华命抢回受伤士兵,正安排疗伤。但被炸坏的大炮一时难似修复,倒在城墙根儿下的伤兵也一时抢不回来,得等天黑,再派兵摸上去。朱高华又憋屈又恼怒,大骂不止。呵呵。
城头上的娄累却松了一口气,第一回合自己完胜不说,且通过这次交锋来看,对方没什么特别手段,唯一的一架大炮也被轰哑,攻城士兵没有火器,只能使用弓箭,而自己的兵躲在箭垛后面,敌箭根本无法伤害,守兵毫发无损。
战事照此发展下去,敌军将越来越被削弱,过不了多久,敌军必定胆怯力弱,军心涣散,那时再纵兵出城,一通冲杀即可鼎定乾坤,还何忧之有!
回到衙门,夜色已瞑,娄累脱下官服,换上便装,戴上儒巾,感到一直以来压在心头的重负轻了许多,忽然有了饮酒的冲动,便命仆役准备酒宴。
很快,酒宴备下,因是战时,娄累也不叫鬼作陪,抱壶独酌。
正饮间,身后忽响起一个声音:
“娄大人深夜独酌,有何趣哉,我陪你相饮如何?”
娄累惊得魂飞天外,忙回头一望,一个鬼魂袖手站在那里,正是死对头李正坤。
“你——你——是怎么出来的?”
娄累感到舌头短了大半截,说不出完整话来。
李正坤一把薅住他脖领子:“老王八蛋,还记得老爷说过的话吗?如果当时便还我那两件珍重物件,老爷现在翻了梢,还可以对你既往不咎,可惜你这老王八蛋生生错过了万分珍贵的机会。”
娄累道:“李大人容禀:从你身上搜出的东西,我都小心仔细地收着,谁都没让碰一下。东西就在李大人身后的箱子里,请李大人放开我,我取给你。”
李正坤照着他脸便是一拳,打得他飞血四溅,满脸开花:
“你老小子太奸诈,满嘴谎言,四处都藏有陷阱,老爷我才不上你当哩。老爷谅你不敢毁损老爷的东西,就先留着吧,待老爷我重回城隍大堂,再细细拷问你所藏何处。”
娄累突然厉声大叫起来,试图引来门外值守,李正坤赶紧一把捏住他喉咙,娄累却不顾一切地扭身踢脚,奋力挣扎,同时尽全力叫喊,大有拼个鱼死网破之意。
李正坤明白他的心思:这老小子恐怕是想弄出动静,叫来守卫,围住后衙,形成对峙局面。这老小子认为,这样一来,兴许还有脱身之机,再不济还可以谈判。
李正坤忽起了玩心,何不按这老小子的思路测试一下,看当阳城中鬼兵鬼役,到底是什么成色?
便放开他喉咙,任由他喊叫。
果然,从外面涌进来几十名衙役,持刀提棍,气势汹汹地将李正坤和娄累团团围住。
在衙役的后面,又冲进来一伙鬼,约有十来个,有鬼兵也有也衙役,领头的却是危重楼,持刀拿枪,对着包围李正坤的衙役。
正僵持,又冲进来一队鬼兵,将危重楼等围住,那些鬼兵似乎是娄累的警卫亲兵。呵呵。
小小的后衙,立即被一百来名兵丁衙役,塞得满满当当,情形虽颇为滑稽,气氛却相当紧张,不论哪方,只要稍有失误,或与之相对者判断失误,一场混战便立即触发。
危重楼非常紧张,因为他这头的力量实在太过弱小,又被对方两泼队伍夹在中间,一旦打起来,不足盏茶的功夫,恐怕自己和这十来个弟兄便会被包了饺子,并被剁成饺子陷儿。呵呵。
李正坤对危重楼喊道:“不要怕,有老爷我在,看谁能反了天!”
围住李正坤的衙役都知道李正坤的厉害,虽然跃跃欲试,但没有鬼敢上前,李正坤对离得最近的一个衙役道:
“把你的刀措老爷用一用,老爷可赦免你附逆之罪,否则定斩不饶。”
衙役呸了一声,没理睬李正坤。李正坤放开娄累,风一般奔至衙役面前,夺过他手中钢刀,照着他从肩至腹狠狠一刀,衙役连哼都没哼一声,便塔然倒地,唬得旁边的衙役纷纷后退,让出一大片地方来,就象对街头耍把式卖艺的,替他把圈子扯圆。呵呵。
娄累反应很快,一得到自由,便赶紧往衙役队伍里奔。他必须远离李正坤,越远越好,因此,卯足了劲儿狂奔,几乎达到动如脱兔的程度,不类文弱文官,倒象是纠纠武夫。
可惜李正坤才是真正的快,如风一般,在砍倒衙役之后,立即旋身追来,将可怜的娄累重新抓住。娄累自开跑到被抓,一共只跑了十余步。
李正坤一手握着雪亮的钢刀,一手打落娄累头上的儒巾,抓住他头发,就象武二郎抓住西门庆。娄累吓得体若筛糠。他从李正坤的神情之中感知到,自己这次绝对在劫难逃!
李正坤朗声对院中众鬼说道:
“娄累当初不过一个衙门小吏,老爷我到任当阳之后,抬举他,让他协助包师爷掌管衙门公务,虽仍是主簿之职,但决策权重绝非以前可比,因包师爷不问细务,当阳城隍衙门日常公务,全是由娄累说了算,其地位与过去相比,可谓有着天壤之别。可这厮竟然不思报答老爷知遇之恩,反而伙同山贼谋夺老爷官位,谋害老爷的兄弟和部下,从私来讲,辜负老爷信任,从公而论,欺骗朝廷,愚弄皇上,此等逆贼,留之何用!”
言毕,一刀砍下娄累头颅,血淋淋提在手中。
围住他的衙役还未从刚才的惊骇中反应过来,眨眼之间,现任城隍娄大人又被当众枭首,衙役们又惊又恐,面面相觑,不知该怎么办?
堵在危重楼等鬼后面的兵丁,也惊恐不安,不知该向前进攻,还是撤退回营?因为有城隍大人发号施令时,按大人之令办,可城隍大人被前任城隍大人蓦然杀掉,这种事从未遇见过,实不知该如何处置,只得僵僵地站着。
李正坤高举手中头颅,瞠目喝道:
“我已被朝廷重新任命为当阳城隍,城外两千兵马就是老爷我带来收复失地之军,尔等虽然附逆叛乱,但老爷我知道尔等俱被娄累奸贼误导,老爷我替朝廷作主,只要尔等弃逆重归,听从老爷号令,将对尔等既往不咎,如若不然,就跟刚才不借钢刀的衙役和逆贼娄累同等下场!”
危重楼也喝道:“还不快快丢下兵器,叩谢李大人不杀之恩!”
衙役和兵丁再也站不住,纷纷扔掉手中器械,呼啦啦跪在地上,磕头喊道:
“我等愿迷途知返,一切听从李大人调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