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求问个没完,似乎完全不看傅皮的脸色,也许他觉得毕竟跟傅皮曾经很熟,傅皮不会将他怎么样。
傅皮沉着脸,慢悠悠地对他道:
“齐将军,少言为妙,当口祸从口出!”
齐求讨了个没趣,不敢再说话,只得默默地跟在傅皮马股之后。
非一日到达京城,于近郊一处大驿停住。傅皮命民夫卸下马车上的大箱子,因数量太多,几乎占满驿站的院子,且堆得高高的,从墙外看起来,驿站就象是货站。
卸完车,齐求的意思要尽一下地主之谊,就在驿站里摆酒招待一下昔日同僚傅皮。虽然傅皮一路之上对他吊着脸,也不理睬他,但齐求并不想以怨报怨,希望靠着喝一顿酒,释掉两鬼间的生疏和误会。
可傅皮不给他机会,刚卸完车,便命民夫队伍速速回转,就象齐求是瘟神,想早日离他而去,又象背后有鬼撵起来,不走便有麻烦。呵呵。
弄得齐求呆站在驿站院子里,望着四周高高的大木箱子,一阵阵发懵,感觉象做梦一般。
晚上,齐求叫进一桌酒席,独自求醉。一连大醉三天,终于醒悟过来:已经回到京城,傅皮也已带着队伍走远了,还有谁能将自己怎样?为什么还要遵守当阳鬼的十天之命呢?
他立即便赶进京城,登上御街,进入第一阎王殿。
蒋歆正坐在大殿上,见卫队长、征讨李正坤之主将齐求踅了进来,不觉愣住了。
齐求跪在地下,磕头道:
“启禀王爷,末将回来了。”
蒋王还没回过神来:“你回来干什么?哦——得胜班师了。好!李正坤呢,是否已用槛车押到御街上?”
“末——末将——李正坤让我给王爷和国师带回来很多贵重礼物,全用高大的木箱装着,有近千箱,现放在京郊一处驿站。末将一个鬼搬不动,特回来请王爷钓旨,是否由王府调兵前去搬运?”
听了他的话,蒋王比先前更糊涂:
“李正坤送孤和国师贵重礼物?李正坤现在何处?”
“在当阳——李正坤派了一千五百民夫,由国师府卫队长傅皮带队,送到京郊驿站,傅皮已带着民夫回当阳了,因此,从驿站到御街这段路,得我们自己找鬼去搬——”
蒋歆越听越迷糊:怎么又冒出傅皮来,国师季寻子不说卫队长傅皮跟两千铁骑一起消失了吗?
蒋歆叫过一殿主簿明珠,命其立即带着王府侍卫,随齐求去驿站搬运礼物,并速派鬼去请国师,一同来御街,看李正坤所送为何物?
不多时,季寻子来到第一阎王殿,听说李正坤给自己送了若干箱礼物,惊得下巴都快掉了,道:
“蒋王爷寻开心吧,李正坤都快恨死我了,会给我送礼物?送的什么礼物呀?”
蒋歆道:“孤也不知,已派鬼去取,等着吧,一会儿便知。”
下午,明珠返回,将拉回的数百只大木箱,摆在第一阎王殿的石坊后面,场面恢宏,颇为壮观。
御街上巡逻的卫兵、过往的其它王府官吏等鬼见此情形,都不觉纷纷围将过来,欲一睹箱中真容。
蒋王得报,立即跟季寻子一起来到王殿门外。
上千只大木箱子几乎都是木本色,只有一只被漆成朱红色,显得特别扎眼。蒋歆对呆头呆脑站在明珠身边的齐求招招手,齐求赶忙奔到他身边。蒋歆道:
“箱子里面装的什么东西,你知道吗?”
齐求道:“启禀王爷,末将不知,李正坤严令不得私自开启,必须由王爷和国师亲自打开。”
蒋歆皱起眉头,盯着那一片箱子看视良久,没有说话,齐求紧张得心都快跳出胸腔。围观的鬼魂也都心跳加快,只是这些鬼魂不是害怕,而是好奇:这些大箱子中,到底装的什么东西?
季寻子低声道:“王爷,以我看业,这些木箱非吉祥之物。”
蒋歆哼了一声:“李正坤那小鬼儿会送什么吉祥物给你我?不怕,有孤在,那小鬼儿能翻了天不成!孤倒要看看,他玩什么玄虚。来呀,开箱!”
齐求又弱弱地道:“启禀王爷,李正坤说要先开那只红色箱子。”
蒋歆大喝一声:“将齐求拿下!”
侍卫闻令而动,立将齐求掀翻在地,用铁链捆了手脚。齐求没有喊冤求饶,更没有反抗,似乎这样的结果早在预料之中。嘿嘿。
蒋歆问他:“你回来了,朝廷的五千将士安在?”
齐求道:“启禀王爷,全部壮烈殉国,战死在当阳城下。”
所有听到此言的鬼魂都心中一惊:五千将士全部殉国,可想而知那场战争得多么残酷!
不知内情者心中还有一重疑惑:什么样的战争,能一下子消灭朝廷五千兵?
蒋歆气得胡须乱颤:“好!——好!——好!——开箱!”
明珠得令,命侍卫用铁棍撬开一只大木箱。因为木箱都用铁钉钉死了,只能用撬开。他也听见齐求说李正坤让先开朱红色那口箱子,他便偏不。堂堂第一阎王殿,岂能听由李正坤摆布,让先开哪口箱便开哪口箱?呵呵。
箱子撬开,明珠往里一看,只觉头皮一麻,立时感到浑身汗毛直竖:
“启——启——启禀王爷,箱内全部鬼头!”
季寻子一惊,奔上前一看,箱中整整齐齐堆码着被砍下的鬼头。
“尔等是谁?”季寻子问。
鬼头们气息奄奄,努力眨眼,可能是长时间封于箱中,不见天光,需要眨眼适应;又因不知外面情形,头脑尚处在迷糊之中,没有鬼头应声。
隔了好一阵,鬼头们才七嘴八舌嚷道:“我等乃跟随齐将军出往当阳的军士,被当阳城头上的炮火轰倒,割了头颅,装在这黑暗的大箱子里。”
季寻子命再开一箱,里面情形也是一样,只是这里面的鬼头嚷道:
“我等已投降李正坤,却被李正坤的将军江充在黑夜里骗到荒僻处杀掉,砍下头颅!”
季寻子只觉得脑袋嗡地一下,蓦然陷入深深的恐慌之中,也犹如全身陷入沼泽地里,脚下空荡荡的,踩不到踏实地方。
想起在万方山上成吉思汗大帐中的情形,铁木真总嚷着要征服一切,屠戮所有反抗者,其霸蛮之气使他至今想起来还心有余悸,而李正坤这个百把年的小鬼儿,似乎上了一趟万方山,便承继了铁木真的霸气,不但打败朝廷五千征讨之兵,居然还将全军的头颅箱送进京,让败军之将齐求亲献给蒋王和自己!
李正坤,小王八蛋,你要干什么!威吓我和蒋王,还是要造阴廷的反!
季寻子努力控制着身体的颤抖,对蒋王道:
“王爷,不用开了,这几百口箱子里装着的应都是五千将士的鬼头!李正坤这小鬼儿毒辣啊、胆儿肥啊,居然如此羞辱我们,羞辱朝廷!”
蒋王轻蔑一笑:“孤早料到箱子里不会有什么好东西!”
命打开朱红色木箱,看看里面装的什么?
明珠命侍卫将红色箱子抬上前来,当着蒋王和国师的面撬开。
箱子里装着两个鬼头,细看乃是当阳城隍娄累和五华山天清寨寨主贾铁令。
娄累口中含着一封书信,明珠取出,展开看后,赶紧呈给蒋王。
信是李正坤写给蒋王和国师的——
蒋王殿下、国师尊驾容禀:
小子李正坤,不过一个不到两百年的毛嫩小鬼儿,虽蒙圣上恩赐,在京城做过典阅司判官,现又外放当阳城隍,但小子内心,并不想高官得做,骏马得骑,只想过平静苟安的小日子。然树欲静而风不止,偏有恶鬼不让我安生。既如此,小子只有兵来将挡、水来土扽。说句毫不夸大的话:我能杀五千兵,便能杀五万乃至五十万!如果还有鬼不服,尽管来战,我奉陪到底。如果贵方罢手,我当阳也不想生事,双方且行且珍惜。
特此禀告。
看完信,季寻子道:
“外放当阳城隍,天子早就革去他城隍之职,当阳城隍乃是娄累!王爷,这小鬼儿真正反了!”
蒋歆将信几下扯碎,扔在风中:“国师所言极对,这小鬼儿已裂土自立,以当阳之主跟朝廷说话。好!好!他敢号称能杀五万乃至五万,孤还不信了,我们这就进宫,向天子启奏,重新选将,统领大军,再征当阳!国师以为如何?”
季寻子紧咬着后槽牙:“正该如此!不瞒王爷,我实不知兵,要不然我愿亲率天兵天将,前去踏平当阳城,捉拿小鬼儿李正坤。”
在之前,蒋歆告诉季寻子,国师府的卫队长傅皮已投靠李正坤,季寻子气得几乎七窍生烟,恨不能胁生双翅,飞到当阳城,捉回降贼的叛徒傅皮,千刀万剐,然后再投入地狱永久受苦。
而且他明白,既然带兵的将领傅皮都投降了李正坤,自己的两千国师府铁骑定然也随之投降。两千精卫,归入李正坤帐下,岂不大涨李正坤之贼焰!
蒋王命明珠立即备轿,他要跟国师连夜进宫面圣。明珠问如何处置齐求?蒋歆骂道:
“败军丧师的蠢将,留之何用!”
命详加审讯,录得供状之后,投入地狱受苦。
明珠又问娄累和贾铁令如何处置?
蒋歆道:“全都是蠢材,也值得费思量!”
命跟齐求一样,审讯结束,将两颗无用的头颅扔进地狱受苦。
蒋歆和国师走后,明珠命将齐求和娄累、贾铁令头颅先押入牢中,待明日开审。对于装在木箱中的五千颗头颅,怎么样处置,蒋王和国师都没有明确指令,明珠只好发挥主观能动性,自己想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