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忠成望着姚麒麟一行远去,心中暗祷:
“禇雄儿公子,希望你此去一切顺利,早日打探出你哥哥的下落,救他出来,也不枉你毁面救兄之义!”
禇雄儿虽然化名李英雄,为了叙述方便,说话人还是称其为禇雄儿,只是诸位朋友记住,李英雄便是禇雄儿便了。呵呵。
却说姚麒麟带着禇雄儿回到国师府,先不禀告国师季寻子,只将禇雄儿带进国师府地下室。他要将禇雄儿的情况审问调查清楚之后,才禀明国师爷,至于到底送禇雄儿去黄背山交于樊定釜,让他在军中效力,还是留在国师府里供国师爷驱使,一切都由国爷师来决定。
进入地下室,禇雄儿见这里隐蔽而坚固,推想当初放装着哥哥李正坤的透明大缸,也许便是这里,遂偷偷打量这间地下室。
这间地下室位于国师府第三重院子的花园中,出口被一道专门培育的花墙挡住,若非知情者,绝难发现花墙的背后竟然隐藏着一条通往地下室的甬道。
地下室的墙体和地面都是用巨大的青石彻成,十分厚重坚固,地下室的门是一道宽厚的铁门,拉开和关上都得费很大的力,需两个力大的鬼合力才能拉动。墙上没有窗户,也没有通气孔,只要关上铁门,地下室中将一片漆黑,时间久了,连空气也会被耗完,要是长期被关在其中,憋闷之苦可想而知。
禇雄儿心想,国师府中既有如此隐秘、坚固、严密的地下室,用于安放装着哥哥的透明大缸不是正好么,该死的季寻子老贼为什么又要将哥哥转移出去呢?
见他一个劲乱盯,姚麒麟道:
“你看什么,觉得这屋子很坚固?”
禇雄儿点点头:“任何一个鬼魂,只要被关在这里面,纵算有天大的本领,也休想出去!”
姚麒麟脸色一变,变得阴森可怕,冷冷地道:
“你知道就好,我就不用多费口舌了!你现在就告诉我你的来历身份。不要试图对我隐瞒什么,我会对你所说的情况到各相关衙门调查核实,如果证实你没有说谎,我会马上放你出去,带你去见国师爷。但只要有任何一点疑点,便不会放你出这间地下室,关个几百年之后,再将你投入地狱受苦。你听明白我的话了吗?”
禇雄儿环看四周,面露不悦,语气也变得焦躁:
“你既不信我,带我来干什么!我的来历很简单,我死于民国年间,自小在中国境南京城栖霞寺出家,随师兄习武,成为一名护寺武僧,因出家时年龄太小,不记得俗家之名了,法名叫一龙。后日本鬼子占领南京城,烧杀奸淫,无恶不作,我随师兄们扶寺救人,死于日本鬼子机枪屠杀。死后来到阴间,遇上个什么罚恶司判官钟馗,凶恶异常,骗我饮酒,趁我喝醉,竟然将我吃掉。后被钟馗拉出,排入溷所,若干年后,无常殿因为一件案子,要查被钟馗吃掉的一些鬼,无常殿的鬼差便到罚恶司茅厕中捞出许多残渣,撒上白粉,我才得以复身。在被押往无常殿的路上,我打倒鬼差,趁乱逃掉,流浪于阴间。因阴冥没有寺庙,我只得蓄发还俗,自取了个俗名叫着李英雄。几十年前,又碰上一伙无赖贼鬼,又骗我饮酒,趁醉夺了我随身携带的一包金银,我趁醉跟他们打斗,他们鬼多,趁乱泼出腐蚀液体,毁了我面容和嗓子。我发誓要追寻到那伙强鬼,杀掉他们,以解胸中之恨,可一直找不到他们,后来听说那伙强鬼早跑到五华山去了。五华山被朝廷封锁,我无法出关,近来听说朝廷正地往五华山调兵,我便想着去五华山投军,看能不能在战场上遇上那伙强鬼。”
禇雄儿在典阅司时,李正坤为查郭巧茹的案子,到罚恶司调取近几百年的所有卷宗,禇雄儿闲着无事,也翻看了许多案卷。他是当故事看,觉得好玩。
民国时候,南京栖霞寺的确有一个小和尚,法名叫一龙,也的确是死于日军在南京实行的大屠杀,下阴后被随众押到无常殿,正碰上钟馗去找黑白无常饮酒,见这小和尚长得水灵细嫩,一喜欢就拿他下了酒。呵呵。
后来,无常殿也的确为了查一件积案,嫌犯有可能被钟馗吃掉,曾派差役到罚恶司茅厕用白粉复身了一些鬼魂,只是被复身的鬼魂中并无一龙,复身后的鬼魂也全部押回无常殿,并无鬼魂逃脱。
禇雄儿在典阅司看过许多案卷,许多事情都非常清楚,因此,虽张冠李戴,移花接木,胡乱编个故事来骗一骗姚麒麟,不能说天衣无缝,但真真假假,亦真亦幻,姚麒麟要想查出来,却比登天还难。呵呵。
姚麒麟听完禇雄儿讲的来历,没有说话,起身离开地下室,侍卫命禇雄儿呆在室中,便将地下室厚重的铁门关上了。
地下室立即变得一片黑暗,禇雄儿坐到地上,心中冷笑:
“老狗,你尽管查去吧!”
也不知过了多久,禇雄儿感到呼吸有些紧起来,可能是室中空气逐渐稀少起来之故,他站起身,用力对着铁门揣了几脚,感到那门似乎生浇铁铸,纹丝不动。
禇雄儿大怒,又将四周的石壁揣了个遍,同样纹丝不动,反将自己累得气喘吁吁,只得复坐在地上,大骂姚麒麟那条老狗。
又不知过了多久,禇雄儿靠着墙壁迷迷糊糊坐着,地下室的门突然被缓缓拉开,外面的光线透进来,刺得他不得不微微闭上眼。
姚麒麟走进来,对禇雄儿道:
“李英雄,我到罚恶司查了卷宗,一百多年前,倒的确有你说的这么回事,我姑且信你。跟我走吧。”
“到哪儿去?”
“国师爷要见你,你运气来了,国师爷要是高兴,也许会将你留在国师府听差。”
禇雄儿道:“我不去。既已查清我来历,就送我去黄背山投军,我不想留在国师府,留在这里什么时候才能找到我的仇鬼!”
姚麒麟笑道:“真是个愣小子,什么规矩都不懂。国师爷在阴天子面前大红大紫,深得宠幸,阴冥之间,别说你这等小鬼,就是朝中大臣、各司判官、各地城隍,多少鬼官鬼吏想要巴结国师爷,国师爷都不正眼瞧他们一下。象你这样的小鬼儿,要不是国师爷赏你恩典,连国师府的大门你都进不了,更别说进国师府当差。呵呵——你小子交上这等千载难逢、万年难觅的好运气,却推三阻四,不识好歹。你可想清楚了,过了这个村,可没这个店。”
禇雄儿装出认真思考他的话的样子,半晌,低头道:
“既然这样,那谢谢这位——”
旁边的侍卫道:“这位大人是国师府管家,你就叫姚大人。”
禇雄儿便道:“谢谢姚大人。”
姚麒麟道:“先别忙着谢,国师爷留不留你还难说,等你能留下再谢我也不迟。”
禇雄儿道:“那倒无所谓,如果国师爷不留我,请姚大人别忘记在第一阎王殿门口答应过我的诺言,送我去黄背山投军。”
姚麒麟又好气又好笑:这傻小子真是又愣又犟,要不是看在这小子武艺确实很高的份上,立马便将他赶出府去,还送他去投军!
出了地下室,穿过一重院子,来到一个大花园里,园里站着一个身披道袍,身材高瘦,面貌怪异,颌下有几缕长须的老鬼。老鬼身旁站着一排绝色婢女,捧着长剑、指尘、痰盂等杂七杂八、不伦不类之物。
此鬼正是国师季寻子,刚在园中做完一场法事。
姚麒麟命禇雄儿跪下,参见国师爷,禇雄儿心头非常别扭,暗道:这要是在战场上,我一枪刺死你这个老鬼,还拜你!
但为了救哥哥,他只得忍辱负重,便强忍着心头的不快,跪下向季寻子磕头。
季寻子命他摘去脸上蒙布,盯着他面目全非、恐怖的脸仔细地打量。
禇雄儿坦然迎着他的目光,心道:老鬼,我能认得你,你却认不得本公子。嘿嘿。
禇雄儿以前常到包王府,经常在御街上玩耍,御街上十座阎王殿的主簿、各王府管家、侍卫,有许多鬼都认识这个武艺高强、少年心性的贪玩小鬼儿,也就是说,不仅他认识季寻子和姚麒麟,季寻子和姚麒麟也应认得他,但如今虽面对面相见,因为禇雄儿面目实在毁伤得太厉害、太彻底,完全看不出原来的模样,且季寻子和姚麒麟做梦也不会想到,禇雄儿竟会蚀面毁容,来到他们面前,因此,二鬼完全认不出禇雄儿。
季寻子怀疑的眼光盯着禇雄儿打量良久,没发现什么破绽,便收回目光,冷冷地道:
“你叫什么名字,怎么死的,生前在干什么?”
禇雄儿心头火起:本公子编的故事,难道姚麒麟没有禀报你吗,你这老鬼偏又要问,少不得本公子还得耐着性子再给你说一遍。
便将跟姚麒麟说的谎言,原原本本又给季寻子讲了一遍。
禇雄儿的质疑很对,姚麒麟当然不可能不将禇雄儿的情况禀报季寻子。他不但对禇雄儿自讲的出身来历作了详细禀报,而且将他到罚恶司和无常殿做的调查,包括到第五阎王殿诛心小地狱中找正在受刑的钟馗,到无常城找被罢官免职、闲居在城中的黑白无常,解了到的相关情况,都一一报告了季寻子。
姚麒麟的调查,没有发现褚雄儿的任何破绽。因为案卷记载并不详尽,而钟馗和黑白无常一听他所描述的情况,三鬼心中立即明白,那蚀面少年小鬼儿乃是禇雄儿,但三鬼怎可能将真实情况告诉姚麒麟呢,都信誓旦旦地证实说,那小鬼儿就是南京栖霞寺的小和尚一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