援军来了。
冲在最前面的是一支精锐骑兵,有于辅国率领的京营铁骑,还有一部分装备一般的大同守备骑兵。
而率领这支队伍的是一名四十来岁,看上去文质彬彬的将领。
援军已至,蒙古骑兵再来,也绝对讨不到什么便宜,于是刘凌便大方的对着阿克墩说道:“打扫战场去吧!”
“是!”阿克墩带人离去,傅有恒等人也赶忙去收敛人头,要知道,这些玩意除了能换钱之外,还是未来向上晋升的资本。
嘱咐了二人别干仗之后,刘凌便拉着萧元寿迎向了援军的队伍。
吁!
一声长嘶,为首的那名将领勒住了缰绳,战马腾跃而起,随后稳稳的落到了地上。
旁边,于辅国也带人冲了过来:“殿下,您没事吧!”
说话间,他已经翻身下马快步冲了过来。
萧元寿没好气道:“一群散兵游勇而已又不是蒙古军主力,我能有什么事?”
听到这话,于辅国身子一软,差点没摔地上。
这时,那将领也已经来到了萧元寿面前,他恭敬的跪地施礼,道:“臣王崇救驾来迟,还请殿下治罪。”
看到王崇,萧元寿勾起嘴角道:“王大人,你公务繁忙,还真是难见啊!”
王崇虽跪在地上,但气势却不弱半分,他沉声说道:“回殿下,前几日阿勒坦部率众意图进攻了宣府,我亲自去巡视了一番,现在刚刚回来,便听闻殿下遇险,所以便急忙带人过来了。”
这话回答的也没什么毛病,毕竟他是宣大总督,不管宣府还是大同出了事,他都要负责。
“起来吧!”萧元寿虽然不爽但也找不到理由苛责,于是便道:“刚才确实有一股蒙古骑兵偷袭,本宫……不,是刘爱卿率领部属已经将他们击溃了,这不,我的人正在打扫战场呢!”
“你让你的人帮忙掩护一下,等战场打扫完毕之后,再让他们回来!”
萧元寿终究没把战胜这股蒙古骑兵的功劳套到自己头上,没办法,这次他实在没啥参与感,完全就像是在上课的学生。
而王崇看着眼前满地的尸体眼中则闪过一抹惊异,虽然听说刘凌是个用兵的奇才,这几年接连平定了倭患、海盗,甚至还去辽东将女真骑兵打了一闷棍,连贼酋努尔哈赤都给干掉了。
但当真正看到自己无比头痛的对手,就这么轻松的被刘凌击败,王崇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刘大人,这些都是你们杀的?”
“这还能有假?”不等了刘凌回话,萧元寿便双手抱胸趾高气扬道,看那架势,好像这些人全都是他砍的似的。
王崇左右看了看,只见刘凌手下除了两千骑兵之外,剩下的便是些步卒。刚才传信的兵卒也说了,阿脱里不花至少带了几千人前来,哪怕是自己指挥,也只敢在城下与之交手。
可刘凌竟在遭遇战的情况下,直接将其击溃,而且,看他们的样子,似乎还没什么伤亡。
王崇看向刘凌,与此同时,刘凌也正在看他。
四目相对,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涌上心头。
“刘巡抚,我听说过你,前年鲁州军北上抗击鞑虏没有军费棉服,还是你动员了魏县乡绅捐款捐物,如此鲁州军才有了足够的粮饷来北境。”
刘凌闻言微微一笑:“想不到,王大人竟还记得这种事。”
王崇一本正经道:“当然记得,若那两万鲁州军未能按时到达,我北境的防御,恐怕也没那么轻松。”
和刘凌打完招呼,王崇又看向萧元寿道:“殿下,这里的事情便交给下面的人去做吧,还请您暂且回城休息。”
折腾了这么久,萧元寿也有些累了,再加上蒙古人已经被打跑了,留在这也没什么意思,所以他点了点头,便开始往回走。
未曾参战的于辅国负责护送。
来到城门外,王崇便请萧元寿入城,而后者则谨记刘凌说过的话,摆手拒绝道:“入城便不必了,我随同大军驻扎在城外军营之中便是!”
王崇闻言赶忙道:“殿下,城外危险,您还是入城的好!”
这时,刘凌也说道:“殿下,今天王总督回来了,您还是进城吧!”
听到这话,萧元寿顿时瞪眼看向刘凌,看那眼神分明是在说:你丫不是让我别进城,怕有人害我吗?怎么现在又改口了。
刘凌字不能将之前的话明着解释,他只能说道:“王总督在,您在城内肯定要比在城外安全的!”
虽心中不解,但萧元寿还是点了点头说道:“好吧,那进城!”
就这样,一行人踏步来到城内,于辅国安排了副将守卫军营之后,也带着几个亲随来到了城中,显然他还是不大放心。
王崇似乎也看出了什么,不过他并未多说,只是装作不知道罢了。
大同城作为边境四大雄关之一,城池的大小比之宁远自然是大了不少。
城内不止有守军的住所,还有百姓、商铺、酒楼之类的房子。
显然,王崇镇守宣大的这些年里将宣大经营的不错,不然的话,鬼才在这地方定居。
跟随王崇来到总督府,酒宴以及备下了。
“殿下,请入座!”王崇说道。
桌上的酒菜算不上丰盛,但也尚可,萧元寿也不是什么挑剔之人,自不会觉得这接风宴寒酸。
“来来来,都坐都坐。”萧元寿招呼着众人。
刘凌和王崇自是坦然落座,于辅国则识趣的躬身退到门外,带着自己的几个亲随,守在了门口。
他的官职虽说是个二品总兵,要比刘凌高,但按大周朝的规矩,刘凌确是他的上级,而且这次出行刘凌算是一把手,就连萧元寿也得听他的。
而桌上的其他人分别是宣大总督,朝廷边境最大的官职之一,以及当朝太子萧元寿。
所以于辅国自然没资格落座。
三人落座之后,王崇亲自斟酒。
现在萧元寿也学聪明了,凡事不再冲动发言,而是等待刘凌冒头说话,他在一旁策应。
而刘凌则是一副忘了自己前来干什么的架势,一边同王崇喝酒,一边往嘴里胡吃乱塞,看那样子活像是个没吃过宴席的土包子。
看着眼前胡吃海喝的刘凌,王崇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
调查茶马走私案的圣旨他是收到了,但他却并不想掺和这件事,所以便找了个由头跑去了宣府。
估摸着刘凌二人到来的时间,与之匆匆见上一面后,再找个由头继续开溜。
然而,他刚回来,便收到消息,说是萧元寿和蒙古骑兵遭遇上了,情况紧急。
王崇虽不想掺和茶马走私案的事情,但如果萧元寿在自己防区挂了,那他不管有没有和茶马走私案牵扯,都要完蛋。
于是,他便带着麾下全部骑兵火急火燎的赶了过去。
万幸萧元寿无碍,他便想着将二人安顿下之后,便找个由头再次走人。
不过,现在看二人这样子,王崇有些不敢走了。
萧元寿这家伙,看上去虎了吧唧的,脑子似乎也不大灵光,听到要打蒙古人便一脸的兴奋模样,似乎巴不得和蒙古骑兵再打一场野战。
如果这位爷不是太子,王崇理都不会理他,可偏偏他就是。
虽说刘凌看上去挺能打的,但如果出现什么意外,让这位太子爷缺胳膊少腿的,那自己这官也就做到头了。
至于刘凌,他就更看不透了,讲道理,他都见到自己了,理论上来说,应该询问一些有关案情的事情了,但这小子却一点也不关心,只知道在这吃喝。
若非于廷益曾来信说,这小子品行还算不错,王崇都觉得,这老小子是打算找自己索贿了。
憋了半天,眼见二人都没有主动打开沉默的意思,王崇不得不先开口了。
他说道:“刘大人,之前我便听说你这大炮厉害,这次击退蒙古骑兵,这大炮发挥的作用应该不小吧!”
王崇也没说茶马走私案的事情,而是谈论起了此次的遭遇战,不管怎么说,先旁敲侧击的询问一下,总归是好的。
萧元寿一听这话顿时来了精神,他忙道:“嘿嘿,这个我知道,我来和你说吧!”
王崇眨巴眨巴眼睛说道:“请殿下赐教!”
随后,萧元寿便现学现卖的将刘凌那套炮、骑、步结合的战术再结合刚才的战斗经过同王崇说了一遍。
当听完整个战斗过程之后,王崇便不自觉的将自己代入到了阿脱里不花的视角中,开始寻找这种战术的应对之法。
然而,思来想去,王崇却也只得到了一个答案,那便是几乎无解。
除非,己方也有对等的炮火,可以远程攻击,不然的话,根本没法主动进攻。
哪怕自己仗着骑兵的机动性,从两翼迂回,对方也完全有时间掉转炮口进行轰击。
而且,自己迂回的时候,又何尝不是破绽百出,一旦被对方找到机会,被击溃也只是瞬间的事情。
沉思良久也想不出破敌之策后,王崇忍不住摇头苦笑道:“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你今年不过二十,便对战场有如此造诣,未来我大周后继有人了!”
听到夸赞,刘凌依旧在啃着手中的鸭脖,他含糊道:“王大人,这战术没什么?您手中要是有大炮,也能想出来这法子。”
“您觉得呢?”
刘凌的一句反问,倒是让王崇一愣,他捋了捋胡子挑眉问道:“这战术能不能想出来倒在其次,若朝廷能给我二十门大炮,分别装备到宣府和大同的城楼上,那今后蒙古再来进犯,便再也不需要从关内调兵了!”
关于大炮的事情,于廷益早就全部告诉了王崇,并让他赶快给朝廷打报告申请一些大炮用于城池的防守。
王崇自然也申请了,只不过,申请书是一回事,能不能给又是一回事。
且不说现在辽东和海上战舰都急缺火炮,就算这两个地方不缺,那现在的工部也弄不出来了。
因为这一网鱼捞的太狠,工部尚书都被抓进诏狱了,现在工部也只是勉强维持运营而已,要想缓过来,估计得等几个月。
当然,于廷益也不是逗他玩,早打申请,能早排上号,未来若是新炮造出来了,还能早分配一些。
只不过,具体要等多久,还不好说。
工部的破事刘凌自然也一清二楚,他估计,想要恢复大炮的铸造,至少需要三个月时间。
而除了工部,还能造大炮的地点便剩下两个。
一个是刘家村,另一个便是市舶司。
换句话说,现在还能拿出大炮的便是自己了。
刘凌挑眉看向王崇道:“王大人,如果我说我能想办法给您一批大炮,不知,您是否能帮我个忙呢?”
此话一出,王崇立刻意识到刘凌要出手了,他低眉思忖一瞬,说道:“刘大人此言差矣,我为国守土,所需炮火也是国家需要,非我个人所需。”
“刘大人若能送来一批大炮,那我王崇自然会替边关将士和朝廷感谢刘大人。”
这就是典型的耍滑头了,我又想要这东西,又不想付出代价。
此时的刘凌似是吃饱了一般,不再动筷子,他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轻声说道:“王大人,我们办案也是为了朝廷,为了边关将士,这一点咱们都是一样的。”
“您在这当了这么多年总督,若说一点关于茶马走私案的内情都不知道,恐怕说不过去吧。”
“当然,我也相信大人未曾牵扯其中,不过有些事情,您终究还是比我们明白些。”
“这样我拿四十门大炮,换取一些关于茶马走私案的案情,您觉得这生意可行,我们便聊一聊,您若是觉得不可行,那您便等着工部几个月后再给您送吧!”
“至于查案的事情,我和殿下也不急,便在这慢慢查,不过此时如果王大人同我们坦诚相见,那今后收网的时候,我们自然也会有所计较,可若是大人拒不配合,为那些害国害民之徒做保护,那到时候我们可就不好办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