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整一夜。
第二天，玩家们兴致勃勃的醒来，准备跟着执行官们去干掉门主，结束游戏，快乐回家。
结果却是，老人和小孩儿们被分进炊事班，剩下的青壮年玩家，被长官们拉着，又训了一天。
虽知道是训练，但为了不被猕猴桃吞掉，玩家们只得努力奔逃。
而小江执行官，依旧是单独培训，重点培养。
江神子嘴角一勾，无所畏惧道：
“放马过来吧！”
大不了就是把玉前辈的三阶段打出来，没什么好怕的。
可年轻的神子，终究是草率了。
他低估了前辈们对他寄予的厚望。
被一众执行官追着暴揍一整天。
几场不间断车轮战过后，被欺负得差点哭出声。
同样凄惨的，还有小学弟。
少年原本想去帮忙，救江哥哥于水深火热之中。
然而救人未半，中道却被朗臻笑哈哈地盯上，惨遭重点培养，打得抱头鼠窜，几度逃跑。
逃跑？
执行官的字典里，可容不下逃跑二字。
于是少年被郎前辈抓住，提溜回来，一顿体罚后，还在饭前进行了一场批评教育。
深刻而沉重。
听得少年一头雾水，满头问号。
那莫名其妙，又委屈巴巴的小表情，可把江愿逗乐了，开心得多吃了几碗肉。
就这样，直到进游戏后的第四天下午，玩家们鬼鬼祟祟，准备集体越狱前。
玉关岳终于豪迈表示：
“出发！”
“目标，打死阎王！！！”
*
为降低风险，三千多位玩家，分成了四支队伍，计划分开进入鬼城。
江愿跟在玉关岳这队，徒步先行。
出了营地，一路向着鬼城疾行。
“...呜呜......”
“呜呜...呜呜呜......呜呜...”
冒着风沙，伴着哭声，噬魂虫在玩家们周围徘徊，可当它们探头，听到骨马嘶叫时，又立刻识相地缩了回去。
走了大约半天，就能依稀看到远处，悲哭丘尽头，出现了一座死气沉沉的古旧城邦。
城外高墙耸立，一眼望不到头。
城门口来来往往，挤满了鬼魂，在鬼差的鞭挞下，依次入城。
城门口石匾上，鬼画符般潦草写着七个大字：
【阴曹地府鬼门关】
便是此行目的地了。
玩家们聚在城门外，不远处的一座沙丘后。
按长官们的计划，他们不走正门，而是要从城门外一处地道口，偷渡进城。
正当众人要抵达通道入口时。
远处风沙里，突然出现了道道黑影。
走在前方的玉部长从容指挥：
“往后传下去，所有人趴下隐蔽！”
玩家们训练有素地趴下，一分钟后，一列步履蹒跚的鬼魂，在鬼差们押送下，从玩家群中间横穿了过去。
好在风沙够大，玩家们隐蔽得及时，鬼差们没有注意到他们。
就在鬼魂们即将缓缓走完，玩家们松了口气时......
异变陡生！
十几个队伍末端的鬼，趁鬼差们不注意，突然转身逃走。
就在他们即将逃到江愿面前时！
鬼魂们身后，锁链响动，十几道钩链射出，一把扣住了他们的琵琶骨，将鬼魂们拖了回去。
惨叫声响起。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淦你娘的！让你跑！让你跑！！！”
“啊啊啊啊！！！官爷！我们错了，我们错了，我们再也不敢了！！！”
“小人好不容易才买到的药，正要回去给老娘治病啊，求求你们，放小人回去吧！”
“行啊，看你这么孝顺，晚点我把你娘一起抓过来！！！”
“不要啊啊啊啊啊！！！”
“官老爷，你们是不是抓错鬼了啊？我在家好好的，什么都没做，怎么莫名其妙就死了啊？！”
“对啊！算命的说过，我能活到八十八岁寿终正寝的！”
“死了就是死了，别他妈废话！”
接着，又是一顿狠厉恶毒的鞭打，将那些鬼打得缩成一团，几乎不成鬼样。
有个鬼的眼珠被当场打碎，江愿看不下去，想起身帮忙，却被玉关岳一把按回了沙地。
玉部长小声道：“关卡boss已经清了，这些小怪不用管。”
言下之意，是让江愿别多管闲事。
江愿犹豫：“可......”
玉关岳命令：“没有可是。”
江愿握紧拳头，只得听从指挥，暂时放弃了救鬼的打算。
虽然他有把握能处理掉这些鬼差，但毕竟这么多玩家还在，一旦暴露，那就是徒增隐患......
终于，就在那群鬼快被打碎时，一个老鬼差出手阻拦。
“行了，别真给打没了，还要带回去算鬼头呢。”
鬼差们这才罢手，阴恻恻笑道:
“行吧，现在先放过你们，等数完鬼头，就把你们塞十八层地狱去，到时候，有你们好果子吃。”
奄奄一息的可怜鬼魂们，被鬼差们像死狗一样，扣着琵琶骨，拖了回去。
直到他们走远，玩家们这才从沙地里爬起来，清了清身上的灰沙，继续前行。
江愿疑惑道：“听这些鬼说的话，难道他们跟我们一样，也是活着被勾魂的？”
“对的。”
高赞抖掉披风上的沙尘，解释道：
“这几天阎王全都聚在鬼城里。”
“我进城的时候打听到，十殿阎王聚在一起，是打了个赌，比赛谁抓的鬼多，谁赢了，谁就是未来的第一阎王。”
江愿：“所以是他们为了赢得赌局，直接勾活人的魂凑数？”
高赞点头：“是。”
“那这里的老百姓也太无辜，太可怜了吧！”
有年轻姑娘设身处地想了想，不忍道：
“为了上头的一场赌局，莫名其妙就死了，这些路人npc也太惨了！”
有人跟着点头，有人却是不满。
“我看你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连游戏里的人都同情上了。”
“就是，长官就是把你们这群蠢蛋照顾得太好了，还有闲工夫同情这些鬼。”
“这些游戏里的人，死了也是活该，谁叫他们生错了地方？”
“全死光了才好呢！这样就没有游戏来祸害我们，那现实就太平了！”
“是啊，是啊！”
“狗咬狗罢了，同情个der啊！”
“他们杀我家人的时候，可不见得会手下留情！”
众人义愤填膺，越说越气，那姑娘被怼得哑口无言，自觉失言，只得红着眼，缩到了闺蜜身后。
这段小插曲后，执行官们很快就找到了入口，带领玩家们依次进入了地下通道。
这个通道不大，一次只能走两三个人，跟大部分城市下水道类似，呈不规则圆形，一看就年代久远。
沟渠内没有水，或许是因为连通沙漠的缘故，里面堆满了银灰砂砾，粗糙不堪，其间还能看到不少尸骨残骸。
江愿走着走着，突然感觉身边似乎少了点什么。
比如，一只小小的学弟？
神子转头，就发现少年正沉默着，跟在他身后不远处，低着头，垂着眸，睫毛颤颤，碎发下一张小脸憋得青灰。
像是遇到了非常难过的事。
江愿好奇：“学弟，你怎么了？”
少年踌躇片刻，嗫嚅着嘴唇，闷闷道：
“这里的人，天生就该死吗？”
他担心江愿也跟其他人一样，会讨厌他。
江愿清楚他想问的是什么，于是笑了笑，温柔道：
“虽然大部分人都这么觉得，不过......”
“我认为没有谁天生就该死。”
“不管是游戏还是现实，生命就是生命，都有自己存在的意义，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没有高低贵贱，每个生命，都有自己存在的...
意义？
墨发微浮，少男双眸亮起，一闪一闪，似有星辰闪动。
那我的意义就是......！
前方，玉部长听到了两人对话，认为小江的想法过于理想，非常不妥，教育道：
“小江啊，哪有你这么给小孩儿灌鸡汤的，游戏生命跟现实生命，你还是得分清.......”
他还没说完，就被后方一阵尖叫打断。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有鬼啊！！！”
有姑娘的腿，被坑道阴影处，一只皮包骨头的骷髅状灰鬼给抓住了。
江愿眼神一凝，条件反射的就要冲过去救人。
可不等他出手，那受害姑娘，就已在极度恐惧中，爆发出了无限潜力，一拳锤在了鬼身上。
那本就只有半截残躯的灰鬼，立刻像晒干了的蛋壳一样，毫无阻力的碎掉，变成粉末，散了一地。
只剩半个脑壳，还在机械性张合。
看模样也撑不久了。
江愿：“......”
众玩家惊呼：“哇靠！一拳超人！！！”
姑娘也好奇看着自己的拳头，又惊喜又疑惑。
“妈呀！？我我我什么时候这么强了！？”
“不是你强，是这些鬼太弱了。”
众人回头，就见玉关岳走过来，从容解释：
“枯鬼本来也没什么战斗力，你正好送了他最后一程。”
江愿蹙眉，看着地上的鬼，总觉得有些不对劲，问道：
“玉前辈，什么是枯鬼？”
玉部长耐心解释：
“枯鬼，顾名思义，就是枯萎的鬼呗。”
“地狱不养闲鬼，要么下十八层挨罚，要么就去投胎，如果一个鬼，长期赖着不去投胎，就会慢慢枯萎，像花一样，发灰，发烂，最后被扫进这地下通道等死。”
江愿蹲身，双指夹起一块灰鬼残骸，轻轻摩挲，那残骸立即粉碎，化作沙粒。
“呜…呜……”
鸣沙流走，从白皙指尖滑落，向下坠去。
那干燥的质感，熟悉到可怕。
“所以，悲哭沙丘的沙......”
高大男人轻松点头，无所谓道：
“嗯呐，全都是枯鬼所化。”
玩家们脸色一变，瞬间意识到了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
那打死了枯鬼的姑娘，颤声道:
“那……玉叔叔，如果你们不去投胎，也会变成枯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