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京和宋徽宗这对君臣,一个敢提,一个敢准,瞬间朝堂上是奸臣的不是奸臣的都炸锅了。
因为这件事情太大了,大到什么程度呢?
大到可以影响天下局势。
黄河改道,历史上一共有过六次,都是自然原因造成的,从没见过人为的。
但是,黄河改道仍然被称为中国古代历史上的“百灾之首”!
尽管可能老百姓几百年内不一定能够遇上一次次,但是提起黄河改道,天下没有人不怕。
黄河改道,顾名思义,就是通过认为或者自然原因,使黄河决口后放弃原来的河床,自己又找了一条新道,向东奔流入海。
可是,黄河这样大的一条河无论往哪里改道,这一路上经过的可是几乎一整个中原地带,从原本没有的河道上的平原上,想要找出一条新河道奔流入海,谁知道会是什么样的情况?
黄河开辟新道路的这一路,不管有没有人为而干预,也没有精准的计算,都是没有用的,因为在古时候无论如何人类是没有能力控制黄河走向的。
试想一下,宋徽宗要是真这么赶干了,那接下来整个中原的局势可就不可控了,黄河水会淹多少地方,死多少人,产生多少灾民?
黄河由于含沙量太高,大量淤泥顺流而下,河床连年抬高,确实给北宋的都城开封造成了不小的影响。
可是黄河强行改道,可不是洪灾那么简单了,和黄河决口不一样。
决口和改道的区别在于,决口堤有可能会祸害几个县,但改道则往往是几个省受灾,半壁江山,半边天下都会在黄河水的肆虐中受苦受难,宛如回到了大禹未曾治水之前的时代。
“皇上,不可啊!”
首先哭天抢地的跪下的就是一群言官御史。
因为强行让黄河改道,先不说能不能成,只要干了,这在历史上就会留下骂名。
因为王莽篡汉后的新莽时期,黄河就曾经大规模改道,历史上已经把黄河改道视为统治者无道或者得位不正而上天降下的警示了。
公元11年,黄河在魏郡元城以上决口,泛滥清河以东数郡。
当时王景、王吴治理黄河,使“河汴分流”,固定了从荥阳到千乘海口的新河道,即东汉到隋唐五代的黄河下游河道。从长寿津与西汉大河分离,流经今濮阳、范县以南,阳谷、东阿以北,茌平以东,禹城以北,商河、惠民以南,东至利津入海。
王景治河以后,黄河进入一个相对安流时期,原因除了中游地区由农变牧,来沙量减少外,也和这条河道距海较近,地形低下,水流顺畅有密切关系。该河道保持了800余年,至北宋景柏初始塞。
而第二次改道是在宏仁宗庆历八年,黄河又在今河南省濮阳县决口,河水泛滥后分为两脉:1034年七月,黄河从澶州横陇埽决口,冲出一条新河道,称为横陇河,从今宾县以北入海。庆历八年年河决澶州胡埽从今天天津市入海。这就是宋代两股河的北派。
嘉佑五年黄河又从魏县、第六埽决出一股,流经西汉大河故道和笃马河入海,这就是北宋黄河的东派。其中,大河趋向北派的时间较长。而且直至宋哲宗元符二年,东流断绝,全河才都向北脉流去,形成了又一条新的河道。
几代人的努力,好不容易让黄河消停点了,宋徽宗却又来折腾了,本来黄河好端端的没改道,你非得要它强行改道,这不是硬着往自己的身上背骂名吗?
而黄河的第四次改道是在公元1194年,改道后黄河从云梯关入海,这一次自然因素和人为因素都有存在。在南宋时期,1128年金兵南下,东京的守将杜充抵挡不住,就命人在滑州打开黄河提防,借此挡住金兵。
杜充干的这绝户事情虽然后世还有一例类似的做法,但也是封建时代几乎据为己有的了,就因为这个,他被骂了上千年,只要沾上黄河改道的问题,致使水患肆虐,谁都不能被落下耻辱柱的。
而且除此之外,要让黄河改道,那是何等浩大的工程,昔日秦始皇时期征发百姓前往北方筑长城,御匈奴就已经被钉在历史的暴君耻辱柱上了。
而想要黄河改道,没有几十万的民夫徭役是做不到的。
这可是波及天下的苦役啊,这种滥用民力且很容易造成不当结果的事情,言官御史们必须立刻阻止,连头都不能让它开。
“皇上,黄河改道,历经三朝而不可为,需三思此事啊!”
老太师韩忠彦脑袋上都冒汗了,宋徽宗要是真让奸臣们放手去干这件事情,保不齐可就真亡国了!
黄河的情况还有改道,他是亲历者。
北宋时期,黄河平均每2.4年就有一次大的决口,北宋中后期治黄问题与当时的松辽对峙、朝庭纷争交织在一起,使黄河治理和防洪受多种因素掣肘。
庆历八年,黄河在澶州商胡改道北流。在此后的约40年间,围绕着任由黄河北流还是恢复故道这一问题,上自皇帝,下至群臣都卷入了一场无休无止的争论,期间还强行过三次大规模的黄河改道工程,强制黄河恢复东流。
然而,每一次挽河东流都以不久便发生大决口而告终,不仅造成极大的浪费,而且带来巨大的洪水灾害。最后,黄河仍然复归改道后的北流路线。
这件事情在当时的北宋君臣上下都一致认为是不可为的。
不是没有一个皇帝没有魄力去开工,而是根本无法完成,这是一个死命题!
在封建时代,大江大河这种强行改道而造成的泽国千里,洪水横行的那种情况谁也没有办法在短时间内改变。
在古代,能抗的“洪”,其实都不大。
真正大的洪水,没人挡得住,只能跑,这种磅礴的水力即便是在后世也没有人能够阻挡得了。
而黄河这样的大河,几乎是滋养中原的母亲河,要是被强行改道,一旦爆发洪水,能够造成的水患水量无法估计,沿途陕西、山西、河南、河北、山东、两淮等沿途各省路,几乎无一幸免。
就会造成半天下洪水肆虐,像当年大禹治水时所经历的情况!
可大禹治水用了多少年?宋朝还在内忧外患之中,能够有把握摆平这肆虐的黄河吗?
到时候洪水肆虐,耕地被冲坏,庄稼被淹没,水源被污染,万里皆泽国,颗粒无收,受灾百姓吃不上饭,易子而食,居无定所,瘟疫横行,怎么办?
海他们这些灾民只能开始逃荒,躲避到其他没有洪水的地方去,可是大量的灾民涌入外地,没有受灾的地方也没有足够的力量应付这些情况,所供应的物资不足以救济灾民,根本承接不了海量的灾民涌入时,只怕当地也成灾区了。
况且,未受灾的地区在灾民涌入后,因为生存利益的冲突,灾民为了活命还有什么不敢干?当地百姓的粮食和官仓府库会被被抢劫,社会秩序被破坏,原本安居乐业的非灾区百姓,在这种浪潮席卷之下,也就变成了新的灾民,越来越多的灾民变成了饥民,怎么办?
这个国家的生产力就崩溃了!
历史上这都是有先例的,比如两晋时期,因关中与汉中大乱,朝廷叫饥民入川就食,结果就导致了本地人与灾民利益不合,最终灾民揭竿而起,成立了成汉政权。
而真到了那一步,宋朝也不会例外啊,到时候大量的饥民为了活下去开始揭竿而起,打家劫舍,啸聚山林,各地轰轰烈烈的大规模农民大起义可就要再次上演了!
老太师韩忠彦几乎都不敢再往下去想这些多米诺骨牌的连锁反应会是什么样的一种情况了。
他只能设想着自己能够以更有说服力的理由去说服宋徽宗放弃这个荒唐的想法。
于是,他把都水监的人叫了出来,让他来说这件事情究竟可行与否!
宋代都水监的最主要职能还是在于黄河的水患治理,但同时也会兼顾其他河流的治理工作。
宋代的水灾治理方法可以归为两个方面,一方面是水灾灾后的善后赈济方法,另一方面是水灾具体的抵御和防止方式。在水灾具体的抵御防止方式上也有多种方法,不同的方法在实际的水灾防治中发挥着不同作用。
同时在北宋时期宋代政府设立了都水监这个专门治水机构,来统一领导和组织治水工作,设置专业的治水机构,不仅显示出宋代政府在水灾治理中的重视程度,而且都水监作为专门的治理机构可以集中于灾情救助,相较于非常设的治水机构其优越性十分突出。
“陛下,术业有专攻,不妨问过都水监再做决定!”
旁边的李纲和宿元景也都站了出来给老太师韩忠彦说话,毕竟这件事情太离谱了,绝对不能干!
“皇上,此举,确实——”
都水监太常刚要开口反对,结果蔡京就公然的“咳咳”的咳嗽了一声。
都水监太常顿时就明白了什么意思,这可是大庭广众之下明目张胆赤裸裸的威胁啊!
都水监太常顿时感觉到朝堂上奸臣党羽的眼神全部集中在了他身上。
如芒刺背,如鲠在喉,如坐针毡,生不如死,就这么几个呼吸的功夫,都水监太常已经是汗流浃背,湿透了官府。
虽然这件事情关乎天下,可是他不用等着救天下,自己就要先没命了!
既然如此,还不如先救救自己呢!
于是,都水监太常开口道,“皇上,黄河历年肆虐,与汴梁安危息息相关,且辽国昔日南下,借黄河水力,也是隐患,若能设法妥善处理,也是利国利民之事……”
都水监太常虽然极不情愿,但是这句话已经是倒向了奸臣一党了。
“就是,皇上,都水监太常所说不错,自太祖以来东京曾被黄河淹过六次,水患严重,且辽国南下,便要借黄河水力,若能将其改道,实在是一件美事,昔日真宗朝有官员编撰过《导河形胜书》,臣观之非常详细可行,只是当时国力不济,而未曾实施,绝非此计不可行啊!”
说话的是“北宋六贼”之一的李彦,也是个死一万次不足惜的家伙。
他在京城周边圈地三万四千三百余顷,坑害了无数的富家商人和平民百姓,光被他打死的良民就有千余人,这还只是其恶行的冰山一角而已。
他说的没错,在宋代以后,开封就被黄河彻底淹过六次,小的泛滥更是不计其数。由于黄河泥沙很多,每次泛滥以后开封的大小建筑都会被掩埋在泥沙中。
这就是后世考古发现开封城的地下,还有六座城市的原因。
“爱卿所言有理,若是能以黄河为屏障,东京便有保障,国计民生也可大有裨益!”
宋徽宗此时基本上是被奸臣集团影响,完全心悦诚服了。
其实自古以来很少有强盛王朝将黄河作为军事屏障,因为黄河是有枯水期的。
黄河每年冬季和夏季上游水流量减少,尤其是冬季,部分水面还会结冰,军队很容易就能跨越,这和长江是有本质区别的。
但是北宋显然不能这么考虑,幽云十六州丢失后北方骑兵随时都能长驱直入,能挡一挡辽国锋芒的只有黄河。
本来也没什么,但是宋真宗年间有个叫李垂的官员通过观察发现黄河居然有向北改道的趋势,这还了得!
要是黄河流到辽国境内呢?那宋朝的天然屏障消失了不说,辽国要是想南下不是还多了条水路可以用?
于是李垂花费了无数心血编撰了《导河形胜书》,详细制定了通过水利建设,引导黄河东流的工程计划。
其核心观点很简洁:引导黄河东流,黄河就稳定了,两岸农业能发展,辽国也打不过来了。
但是后世已经实践了,根本不可行,这个时代的人力还不足以改变如此大河的走向。
此时李彦空谈好前景却不说其能不能实现,无疑是政治流氓大无赖的行径!
“皇上!”
老太师韩忠彦此时已经是气得浑身颤抖了,把头顶乌纱帽往地上一贯,当庭用颤抖的声音说道,“皇上,今日你要是准了此言,老臣我就撞死在殿上,去找太祖皇帝请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