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总督、巡抚等人登门,陈堂连忙出来相迎。
见陆建瀛等人已至厅前,便赶忙上前:“哎呀,制台大人和抚台大人驾临寒舍。下官有失远迎,恕罪,恕罪!”说着,他就要施礼,却被陆建瀛一把拉住。
“哎呀,仲平,你就莫要客气了。你我之间还需这些虚礼么。”陆建瀛说道。
“诶,下官乃五品戴罪之身,见到大人理应如此。”陈堂一边说着,一边再要行礼。
陆建瀛连忙摆手避开,扭身走入厅中,径直到中位坐了下来。陈堂见状,便也作罢,于是拱手请其他人入厅落座。
陈堂刚坐稳,陆建瀛便转向他说道:
“仲平啊!我就开门见山啦。这青浦之事,你可得管啊!如今官兵进剿,一败再败。这事再闹下去,可就大了。到时朝廷怪罪下来,我等都脱不了干系啊。”
顿了一下,陆建瀛见陈堂没有搭话,便又继续说道:
“仲平啊!你可知当今圣上最烦心的事儿是哪两件啊?唉,直说吧,一件是洋人。另一件就是那广西的发匪。
“如今,青浦这档子事,要是也闹得成了匪乱,那,那不正好把咱们几个,送到皇上的火头里么!”
他一边说着,一旁的杨文定等人也都跟着点头附和。可陈堂还是在那沉吟不语。
见到如此,陆建瀛面色略沉,又道:
“仲平你也是在江苏为官多年的了,对此处的事再清晰不过了。我当初也是以此为由,才保得你下来的,否则……
“可若这青浦之事再闹下去,对你仲平也没有好处啊。你也须想想,你本就戴罪,若再受此累,这后果……”
陈堂这时才缓缓道:“可我一个戴罪闲职,又如何能管呢?”
陆建瀛连忙接道:“你有商团啊!你陈家的商团若出马,定能剿除此乱。你护商民团的能耐,咱们都是见识过的。
“当初朝廷让你们去广西,但你那些许人马,若去了不就如同纸丢在火里么。
“我保你们留下,此时正当一用。你放心,待你平乱功成后,我定替你上折子请功。如何?”
陈堂看着陆建瀛急切的目光,却问道:“大人可知,这青浦为何出现民乱?”
“呃。这个么……都是那周姓刁民作乱,定要严惩那厮。”陆建瀛愤恨的说。
“非也啊。青浦实为因官而乱啊!我商团一出,此乱似可暂平。然民心不平,又徒遭杀戮,日后岂不会再乱?如此反复,终无宁日啊。”
“那,那依你之意,又该如何?”
陈堂起身拱手道:“下官请大人详查此案,惩处滋事官员。并授下官便宜之权。如此这般,下官便愿亲赴青浦。以招抚为先,若其不从,再行剿除,方能一劳永逸。”
陆建瀛看了看陈堂,又看了看其他人,想了想自己也别无良策,最后一跺脚,道:“好!就依你!”
无奈中接受了陈堂的建议后,陆建瀛一面照此安排下去,一面又催着陈堂尽快前往青浦。
因为在官军两次失利之后,青浦民乱的声势大振。周边的几个县都受到影响,民心浮动,大有群起响应之势。如真到了那步,这局面就不好掌控了。
陆建瀛其实更担心的是,若事态真的失控,他的顶戴花翎就该难保了。而杨文定等人,又何尝不是这般想法。
陈堂被他催得没法子,只好草草安顿了一下府内事务,便启程了。他没有直奔青浦,而是先赶往了昆山老营,与陈济云汇合。
陈济云掌管护商民团一年多来,在昆山做得有声有色,各项事务已日渐精熟。
在这一年多里,他还在陈济怀的影响下,了解、学习了更多的西方事物。如今他的见识和思想,又有了巨大的改观,已经远非京城时所能相比。
父子相见之后,陈堂讲明来意,以及他“先抚后剿”的策略,陈济云自是听从。
爷俩就此又商议了一番,完善了一些细节。随后他们召集苏州商团的各主要官长和幕参,详议进军之事。议定之后,除留下少许人手看守老营外,爷俩亲率其余商团主力,开赴青浦。
此次应征青浦,商团出动了一千余人,这可是在正式行动中头一回有如此的规模。拉开这么大的阵仗,也是大有一举而成之意。
队伍沿吴淞江北岸快速开进。将到青浦时正值入夜,便按照事先的预案,乘着夜色分路前行。
其中甲号营继续沿北岸行进,在绕至县城以东后,南渡吴淞江列阵。团隶亲兵哨初时也同行,但留在江北,隔江监视对岸的青浦县城。
剩下的两营,则在县城西北处渡江,随后再又分开。乙号营进至县城南面,丙号营占据县城的西侧。如此,在外围便已对青浦县城形成了包围之势。
陈堂父子,与丙号营同行。在得到其他各路已经就位的报告后,命各队稍事休整并严阵以待。至清晨时分,陈堂便命人开始向县城里投送消息。
他告诉城中百姓,官府已经查明,此前的事皆由些许不法官吏引起,两江总督已经亲自下令要惩处他们。
现在官府要求众人,就此散去,各归其所。只要回归本分,此前之事一律不予追究。并保证今后会按约征粮,此前的乱征也就此作罢。
如若有人不听从官府,仍然继续生事,现在护商民团已将县城包围,为乱者定将遭到严惩。
这消息刚一传来,青浦县内便一片哗然。在这江南之地,有谁不知道商团的威名。突然一下这么多人马出现在面前,怎能不令百姓生畏。
另一方面,陈堂在江苏百姓中向有声望。甚至很多人认为,如果陈堂仍在任上,定不会有如此事情出现。如今他能亲自出面,可见诚信,所言理应不虚。
如此这般,县城内已是人心浮动,再无法凝聚反抗之力。饶是周立春等人如何百般劝说,众人多也不愿再坚持了。周立春见大势已去,也只能徒叹奈何。
就这样,晌午刚过,城里便有百姓代表出城,表示愿意接受官府通告,请商团入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