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失控之上
    有一句话，叫做请神容易，送神难。
    请神的仪式复杂繁琐，送神亦是一样，需要念经，祈祷，燃香，献供，焚烧纸钱等等。
    而如果不作这些准备基本上是送不走神的，除非……
    此时的陈宁安却没有进行任何仪式，顶着那麻将桌上的人影，抬手又拿出一道符篆。
    这不是送神符，基本上也没有送神的符篆，而是另外一张请神符篆。
    请的，乃是东方青帝，青灵始老九炁天尊。
    这请神也有讲究，一家不供二神，一人不请两神，陈宁安这种行为可以说在犯大忌讳！两神一管春一管土，是木土相克，欺了他先前所请之神。
    陈宁安神色肃穆，如果真请来了黄帝青帝他自然不可能这么做，但只请来黄帝青帝之下的小神，他才敢犯忌讳。
    即便如此，他也做好了日后承当代价的后果。
    “吼！”
    隐隐约约，他头顶三尺，有黄龙怒吼。
    没有祭祀仪式当然请不来青帝。
    但这也彻底激怒了黄龙，一刹那，此地震颤，厂区都跟着颤抖！
    现世请神都没有在灯笼世界如此犀利，陈宁安浑身发凉，皮肤肌肉紧绷，更是瞬间跪倒在地！大不敬！神有威。
    与他一起跪在地上的，还有那麻将桌上的东西。
    麻将桌子炸碎，碎片散落了一地，恍然间棋牌室猛的倒塌，这是陈宁安第一次看到神怒。
    灵魂在颤抖，血液在冰凉，他不可抑制的抬起了头，眼中血丝遍布时望气术也跟着开启。
    疼痛，存存碾压的疼痛，他看到一尊黄天之影，心意冰凉。
    “黄帝在上！信徒陈宁安，因为处理鬼怪而无力，道行尚浅这才出此下策，还望神灵垂怜，信徒陈宁安，当日后日日诵念宝诰，虔诚跪拜，上香请愿！”
    陈宁安立马叩下身形，五体投地，向神明忏悔，祈求垂怜。
    他手捏三清印，行拇指食指相叩，伸出三指。
    寓意他为三清弟子，望中央黄帝之神看在此给个情面。
    威严的黄影果真注意，威压松上了不少。
    陈宁安微微吐气，这一劫算是赌对了，三清地位崇高，不管是谁都要给两分薄面。
    但是下一秒，他头顶猛的一颤，眼前发黑，双眼竟然看不见了。
    “罚你三年不见天日。”
    隐隐约约，宏伟声音而来。
    随之，他听见这屋子里有其他东西碎裂，以及惊恐的惨叫。
    那惨叫来得太快，太短促，又被刹那劫停，一眨眼就消失了。
    陈宁安抬起头，神威已去，但他依旧满身大汗。
    看不见了。
    四周一片漆黑，睁开眼睛，密密麻麻的全部都是黑暗，拥堵的黑暗。
    无法内视，即便睁开再多的眼睛也没有任何作用。
    他颤颤巍巍的伸手去触摸，在棋牌室游走。
    “祂应该死了。”
    陈宁安喃喃自语，脚踩到了什么，慌张跌倒。
    “祂一定死了，我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一定死了！”
    他在这里摸索，终于，指尖一颤，摸到一截东西。
    “嘿嘿，三年而已，值了，值了！”
    …………
    厂区之外，白岳上的嬴武衣收起目光，刚才有一刹那什么都看不清楚。
    “守夜人的手段还挺厉害。”她发出感慨，现在模糊在逐渐淡去，里面的情况也明了了。
    陈宁安跌跌撞撞在地上爬动，到处摸索，口中似乎还在咀嚼什么。
    他身上全是眼睛，头顶，皮肤，胸口后背乃至脚底，都是眼睛！但这些眼睛瞳孔一片蒙白，看不清楚的。
    一刹那，在看不见的瞬间，棋牌室当中形势大变，陈宁安的下场如此凄惨。
    他在地上摸索的模样如同被打断了腿的狗，用鼻子在地上四处嗅着。
    “祂呢？”
    嬴武衣转动镜子，寻找棋牌室中的那个身影，然而转了一圈却没有找到。
    她仔细转动，却真的没有看见心中一沉。
    怎么回事？
    怎么会这样？“哈哈，嘿嘿，哈哈哈哈！”
    厂区内有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破音。
    陈宁安在地上打滚，满身衣服沾上泥土灰尘，他擦着嘴角，肆意大笑。
    “值了！值了！太值了啊！”
    他得到了意想不到的好处，这次的行为果然赌对了！
    他来之前所算之卦果然没有错误。
    地泽临变山泽损卦，用生体，有进益之喜。
    生体，当真生体。
    力量……七万斤！
    然而这只是其次，陈宁安真正好吃远远不止于此。
    那尊东西，被他吃掉了。
    散落满地的碎块，灵魂被洗成一片白纸。
    陈宁安见到了祂最后一面，也知道祂是谁。
    第一口吞下，他看到了一片场景。
    漆黑的天空，复古式街道，门外传来风吹树梢的声音，愈来愈大，最后拍打在大门上。
    “不要出声，等它过去！！”
    说话的，是记忆里这具身体的父亲，而刚刚诞生的孙静就是出生在这样一个下午。
    下午的天色就已经漆黑了，父亲时不时回头希望孙静不要开口哭闹，不然……他就只能捂死这个孩子。
    新秦建立时期，四生阴邪，灯境肆虐大地。
    孙静是男孩，但多亏了这个名字，没有漏出半点声音，这才躲过一劫。
    等一切过去，孙静父亲抱起这个安静得过分的孩子下断语。
    “这孩子，一定有大作为！”
    事实上，孙静父亲的断语十分准确。
    孙静在童年就展现了惊人的天赋，仅仅五岁就察觉到了那狂风的本质。
    他让孙父亲砍掉门口的大树，那风留不住，再也没有来敲门。
    孙静七岁时，读一年级，遭遇到了灯境降临，那一场灾难导致死伤多达万人。最后活着从灯境里离开的只有五个人，四个处理任务的官方，剩下的一个就是他。
    他洞察了灯境的规律，把自己埋在一片苞米地里挺过了危机。
    要知道，那个时候他才七岁！官方注意到了他，这个孩子天赋异禀，大脑与常人的构造完全版不同。
    他被带走了，秘密培养。
    孙静十岁时，独身一人解决了引路级别的诡异事件，很难让人相信，这个时候的他居然能够号令一整个特战部队，七八十岁的老教授都要听他的话。
    有人说，生逢乱世风雨飘摇，新秦这是有天降气运之子，特意来几灭绝人间的苦难。
    这孙静就是那个气运之子！那人手里握着很大的权利，明说要做孙静的靠山，让他放手去做。
    但是一天之后，那名靠山倒了，原因是他说了一些封建迷信的话。
    但孙静的路没有被阻止，非但如此，他越走越顺。
    从提灯，到开荒，十一岁成就引路级别。
    他利用诡异之间的矛盾，让自己的意识清晰保持，高歌猛进！
    他那座小镇，所有的提灯事件全部被解决了。
    然而这还只是开始，十二岁时，孙静半步惧黑！十三岁时，解决两件灯境坠落。
    十五岁时，成就惧黑，那时的幕城几乎是他一个人的一言堂，叫东不准往西，在新秦都有一定的影响力！二十四岁，他通过特殊的办法窃取了一尊境主的力量，算是伪境主，开始踏上走向失控的道路。
    也就是那个时候，守夜人当中出现了变动，人境的消息孙静开始听到。
    祂也听说了那个最厉害的守夜人，似乎思维出现了问题。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守夜人的路越往后走，要保持理智的办法也就越少，天才如孙静，用了很多办法去平衡都依旧走得艰难。
    祂三十岁时，幕城遭逢大难，那尊最厉害的守夜人来了。
    孙静再天才，时间上的成长也来不及，眼看幕城将要被沦陷，祂的父母也在这场灾难里死去。
    迫不得已，加上愤怒，他与灯境的群山签订了契约，踏上失控！这也是之前杀死陈宁安的手段，从这时起，孙静的他，变成了祂。
    可惜的是，那最厉害的守夜人离开了，祂只是路过那幕城而已，就带来了可怕的死亡。
    孙静开始失控。
    官方紧急调动帝都守夜人前来帮忙，总算稳住了孙静的失控。
    但是，孙静的症状已经开始恶化，祂不得不选择疯狂的探索灯境，用来平衡自己体内的失控，保持自己的理智。
    但是……失控本就是无可救药，守夜人的路错了。
    祂平衡得越多，也就越失控，越疯狂，越难以保持理。
    到了后来，孙静彻底走上不归路了，祂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逐渐成为了灯境，成为了幕城的噩梦。
    那……也是【失控】的下一个阶段，噩梦！
    成为噩梦的祂，几乎已经没有了敌人，群山的呼唤镇压一切的生灵，所有东西都将被埋葬。
    此时祂五十岁。
    但噩梦级别已经不能用年龄来限制了，孙静又一次不小心的来到幕城，导致三分之一的城池毁去，被碾碎埋葬群山中。
    终于，帝都用计，引导其去到某处地方，那正是还在游荡的那名，可怕的，灾难的，最厉害的守夜人。
    战斗爆发了。
    极为惨烈，群山爆碎，孙静生生被打碎，山岳成为平原，最后终于恢复了一丝理智。
    祂留下后手之后就匆匆消逝。
    陈宁安睁开眼睛，孙静的一生在他脑海里流淌而过。
    不愧是天之骄子，祂的成就放在任何一个人身上都是可怕的。
    权利最大时可以无偿调动新秦的军队，可惜，成也天分，败也天分。
    因为天资太高，成为失控之后愈演愈烈，无法再回去。
    祂的天分化为了推他进入深渊的助力。
    最后，被新秦算计，成为击碎那最强守夜人的一根导火索。
    祂深吸一口气，精神才是最重要的，他的路不可能重复别人，守夜人的做法是错的，只有他的道才是正确，才是正统成仙路！
    而且……真的有神，还与他有了互动，还惩罚了自己。
    陈宁安没有感觉到沮丧，反而是心头激动，对未来有无限的向往。
    神……已经证明了他的路正确无疑，通天大道就在他的脚下！
    “呵呵，哈……”陈宁安从未有今日这般开心，又哭又笑。
    “喂别笑了，你看了我的记忆，你就是我了。”
    忽然，他前方有声音，儒雅而清脆。
    这声音……“伱是孙静？”
    陈宁安笑声戛然而止：“我没有找干净吗？”
    “你找干净了，我不过是存在麻将桌上的最后意识而已，算是异类了。”
    陈宁安看不见，但是他能感觉到满地的麻将逐渐在祂面前积累起一座“山”来。
    孙静就在山中，对他道：“你比我还要天才，比我提前了太久找到路，而且意识清晰。”
    “我希望你能够带着新秦安全的走下去，这是我们所有守夜人“最初”的梦想。”
    “嗤。”
    陈宁安冷笑：“新秦？你曾是噩梦，难道还摆脱不了奴性吗？”
    他不可能去帮助新秦摆脱所谓的灯境。
    “我只会帮我的新秦摆脱灯笼世界的侵扰。”
    “你……”
    那声音顿了顿，夸赞道：“你胆子比我大。”
    “不过，你即便拿走了我的一切，也没有我那样强大，因为群山已经被磨平了。”
    “如果你想走我的路，可以在小山镇提灯，那里，还有一片群山。”
    孙静的话语带着蛊惑，陈宁安眉头皱了皱，随后笑了。
    “那……多谢你了。”
    “这些都是我们守夜人，对后世的馈赠罢了。”
    孙静的声音在减小，最后难以听到。
    可是……猛的，那声音又起！“你在干什么？我已经是异类你为什么还要这样！”
    “放下，这些麻将没有什么用处！”
    “你……”
    “闭嘴！”
    陈宁安咆哮，他爬在那堆麻将中啃咬：“我看过你的记忆！你与群山签订契约，群山在你就在，现在还想用小山镇的群山引诱，借我之手……复活？”
    祂怎么可能上当，除了他之外引路人往上思想早就变了，更别提惧黑，失控，以及失控之上的噩梦！祂们的话一个字都不要信，走好自己的路，确定自己的方向才是正道！“你会后悔的，我诅咒你！最终和我一样，永坠无边地狱！”
    孙静愤怒的呼喊，却带不来任何好处，陈宁安仔细摸索了这里每一个地方，确定再也没有一点孙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