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1，关于帝皇的故事
    光怪陆离的亚空间中，心灵之火号引领着帝国远征舰队的行进，驶向前往泰拉星系的航道。
    “哒哒哒”
    脚步声中，生命女神爱莎高挑的身姿包裹在巨大的长袍中，在一队修女的带领下，她行走在狭长的走廊中。在经过舰船内部如同迷宫般的回廊后，最终修女们将她带到了杜克尔的房间。
    宽敞的金属大门自动打开，显露出内部的真容。
    原体斜靠在与他体型相称的庞大王座上，单手托首，似在沉思。艾菲拉尔与希瓦拉两位圣者，身披银白重甲侍立在王座的两侧，面容圣洁，形似天使。
    “杜克尔大人，您的追随者爱莎，向您请安。”
    生命女神的声音，令原体在沉思中回过神来，他俯视着对方缓缓开口，声音沉重有力，
    “众所周知，我这个人最好说话，绝不愿将自身意志强加于他人。”
    啊？
    爱莎的脸上出现了明显的错愕，但很快无数幅悲惨的画卷，便在她的脑海中飞速浮现，它们分别是——
    被打砸抢烧的纳垢花园，
    随后，爱莎听到原体的声音缓缓响起，
    ——可能这就是入乡随俗吧。
    “我先给伱讲个故事吧。”杜克尔并未直言，而是继续说道，
    听到原体的声音，爱莎低着头没有说话，只是隐藏在袖袍内的双拳不自觉的攥紧。可杜克尔接下来的问题，却瞬间令生命女神的全身都不自觉地紧绷起来，
    “您说得对，您的仁慈远比银河群星更加耀眼。”爱莎无比诚恳的说道。
    被自愿送入亚金能源工厂的太空猿人，
    被强行考古的塔拉辛，
    杜克尔看着她诚挚的表情，满意的点了点头，
    爱莎在心中对自己如此宽慰道。
    “因为.至高天本质的吸引？”面对这個问题，爱莎小心翼翼的回答道。
    “一个关于人类，关于帝皇的故事。”
    “爱莎，你可知我为何没有毁掉你？”
    “我这样做，自然是需要你的能力与权柄。诚然如我之前所说的，我这个人最好说话，绝不愿将自身的意志强加与他人。”见到在他的言语敲打中，已经是瑟瑟发抖的女神，杜克尔说出了他的真实目的，
    尽管她只跟随了原体不到三个泰拉年的时间，但类似的残暴画卷已是屡见不鲜。
    “我需要你帮我做一件事。”
    “请您示下。”爱莎应声道。
    很显然，在跟随原体身旁的三年里，她学到了很多。
    被追杀大半个星区，最终母星都被摧毁的钛族，
    “糊涂，毁灭你，你的本质同样会被我吸收。”
    “请您原谅我的愚昧。”爱莎单膝跪地，垂下了骄傲的头颅。
    “爱莎，你成长了，遥想在纳垢花园里初次相逢时，那时的你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如今也学会了虚伪与自我安慰。”
    在她将这些画面，迅速回忆过一遍后——
    “说出来你可能很难相信，人类帝皇从无统治生命的想法。他是一位永生者，在人类文明尚未开化时，便游历于蛮荒与城市的田野之中。正是这些漫长的岁月，令他得以沉淀出无与伦比的智慧。”
    杜克尔的声音低沉缓慢，讲述着关于人类帝皇的故事，一位伟大存在崛起的经历。这些人类的隐秘，令生命女神都陷入到震惊当中，即便立场不同，但依旧被帝皇的事迹所震撼，高洁的品质从来都无分种族。
    在对方的讲述中，一位无私的神明以凡人之躯行走在尘世，没有任何私欲的参与进人类的历史进程中，只为见证人类这一种族的成长。
    一位爱着每一位人类的神，这份崇高令生命女神产生了共鸣。
    可接下来，杜克尔话锋一转，讲述起了人类所遭遇的黑暗，语气中隐匿的哀伤令爱莎的心情也一同沉重下来，
    “如果不是那一件事的发生，也许帝皇会永远的将自己隐没在人群中。在那之前，人类曾拥有过一次文明，那是一个仅凭人类自己亲手建立起的伟大时代。”
    “如今机械神教考古挖掘的stc模板，便是那个年代的产物。早在人类的第四个千年，人类就已经发现了亚空间的存在，但是却如同所有年轻种族一样，忽视了其中可能隐藏着的危机。同时也为之后的没落，埋下了伏笔。一场亚空间风暴与ai智械的叛乱，令那个人类亲手建立的文明分崩离析。”
    “黑暗与恐怖笼罩在吾族的命运，这样的黑暗岁月持续了数个千年，无数星球与人类沦为异形种族的奴隶。也就在这个时候，一直将自身藏匿在人类群体中的帝皇，无法坐视这个年轻种族走向毁灭，决定承担起拯救人类的重任。”
    “帝皇明白，人类想要彻底摆脱这种黑暗的命运，就必须脱离对亚空间航行的依赖。于是他决定打造一个伟大的工程，一件由人类之主呕心沥血打造出来，赠予全体人类的礼物，某种意义上现如今的帝国正是为了打造这个礼物而存在。”
    “网道？”爱莎有些惊讶的问道。
    对于网道她自然是知道的，灵族至今仍沿用着古圣的网道。
    这种航行方式无疑比亚空间航行更加优越。
    但网道的建立是一件无法想象的庞大工程，因此当她听闻帝皇曾想要为人类建造网道时，她感到无比的震惊。
    “没错，只要能建立网道，人类将彻底摆脱对于亚空间的依赖。也许帝皇早就已经预知了今日帝国的惨状，回想起万年前的那段岁月，当时陛下那急切的态度，几乎是带领着全人类与时间赛跑。”
    “你们的陛下失败了。”以当下的时间点来回顾，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因此爱莎说的非常笃定。
    “是我们的陛下，你已向我宣示效忠，自然与我同一立场。”杜克尔纠正道，随后他继续讲述，
    “是啊，陛下失败了，在黑暗诸神的愚弄中。我的兄弟荷鲁斯成了诸神的傀儡，在黑暗大能的摆布下掀起了可怕的战乱。马格努斯更是使用灵能法术打破了网道的墙壁。群星众生溺血哀嚎，璀璨银河陷入战火。帝皇深受重创，被迫坐上了黄金王座这一银河中最恐怖的刑具。”
    生命女神沉浸在故事里，她能够感受到话语中的绝望。
    同时她也隐约察觉到了，杜克尔让她得以留存的原因，
    “所以，你是希望我治愈你我们的陛下？”爱莎向他问道。
    “不。”杜克尔却缓缓摇头，
    “我所希望的是，你要让帝皇的肉身重新获得生命，但却不能令他痊愈。在得到我确切的指令前，你要将他一直维持在活死人的状态。”
    “为什么？！”
    生命女神面露惊愕。
    爱莎实在无法理解杜克尔让她这样做的目的，作为灵族神中最大的圣母，帝皇高洁的品格，以及无私的经历令她产生出无限的同情。
    此刻她甚至要比原体，还要希望帝皇能够得以痊愈。
    连她这个异族都尚且如此，因此她更加想不通，杜克尔身为人类帝国的一员，帝皇的亲子，这样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听到她的询问后，杜克尔沉默了好一会，才缓慢的开口道，
    “因为我不确定帝皇目前的状态。”
    “什么意思？帝皇是永生者，只要生命再次涌动在他的体内，他的灵魂便会立即回归。难道你是担心.他在复活之后会做出某种可怕的事情？”
    爱莎的面色有了变化，尽管曾经她被纳垢囚禁的无数年里，对银河中所发生的事情知之甚少。
    但作为神，她同样知晓着远超凡人的隐秘。
    结合杜克尔所讲述的关于帝皇的故事，这些隐秘足以帮助她推论出一些不好的猜测。
    这份猜测中的绝望与黑暗，令这位生命女神忧心忡忡。
    “你还记得色孽的诞生吗？据说祂的诞生是因为灵族没有底线的疯狂，无数混合着极端欢愉的灵魂波动，孕育出这位可怕的黑暗大能。祂诞生的第一声尖叫，吸食了无数灵族的灵魂。”
    “这我永世不忘。”这一刻爱莎的情绪悲伤至极，作为亲历者，这悲痛即便时隔无数年也不曾减弱分毫，
    “可是.这又与帝皇有什么关系，似他这般高洁，亦会屈从于黑暗？”
    “这并非屈从，恰恰相反的是，黑暗之王才是他的本质。”杜克尔深吸一口气，为了让对方彻底配合自己，他必须向这位生命女神坦白帝国最大的隐秘，
    “据不可考究的传言，在古人类萨满仪式中的一次意外，无意间将黑暗之王召唤到了物质界。而祂，就是帝皇。而在之后的数万年里，太多的人将他们的信念，依附到了帝皇的身上，最终成为帝皇千人千面的特性。”
    “在第三十个千年，帝皇尚能维持自我的理性，千人千面的特性令所有见到他的人，都能看到自己最想见到的样子——
    神圣的、强大的、高尚的、幼态的甚至是普通的。千人千面的特性，在那时成为帝皇伟力的象征。”
    “可这并不代表帝皇一定会成为黑暗大能，你我同样拥有亚空间的本质。”生命女神反驳道。
    “没错，如果仅是这样，凭借帝皇的意志，足以将他的理智永恒的保留下去。可是看看这些人类，在帝皇登上黄金王座的万年里，又都做些了什么。”
    “他们将帝国真理抛诸脑后，亿兆人类疯狂的崇拜帝皇，为他献上种种疯狂的仪式，以他的名义大行其道。屠杀、堕落、疯狂、背叛.似乎一切恶行只要打着帝皇的旗号，就都是神圣的。这些极端疯狂的信仰，与曾经供养色孽的欢愉又有什么差别？”
    “尽管我也不想相信帝皇已经被黑暗侵蚀。”杜克尔声音低沉的继续说道，
    “可是之前与帝皇的几次接触中，我已经明显感知到，此时的帝皇已在逐渐步入混乱，他的意志已经被全体人类的思维所扭曲，成为了一个巨大的，混乱的，人类意志聚合体。
    在无数极端疯狂的意志中，帝皇的理性已经被挤压得无法喘息。”
    杜克尔看向爱莎，将无比沉重的目光放在了她的身上，令这位生命女神没由来的体会到了窒息，那是亿万生命之重，令她只能谦卑的垂下头颅。
    直到静滞的时间再次走动，她才听到原体向她询问，
    “若你是我，你是否敢进行这场豪赌？以全人类的灵魂，乃至全宇宙的生命为赌注——赌帝皇痊愈后，从王座上起身的依旧是那个爱着全体人类的神圣陛下，而不是理性全无的黑暗之王！”
    原体沉重的声音，每一个字都像是捶打在爱莎的胸口。
    她似乎已经看到了，那团浓稠不可驱散的黑暗恒星，毁灭一切生命与灵魂的场景。
    沉重的压力令爱莎几乎是趴伏在了地面，她执拗的抬起头，望向了那坐在王座上的男人。
    这段时间的相处，这个男人在她心中的印象已经改变了太多次。
    毫无慈悲的践踏生命者、对混沌无容忍的毁灭者、引领战士的勇者.
    太多的标签，每一张放在这个男人身上，都是恰到好处。
    可爱莎却从未想到过，这个男人在大步前行的同时，身上竟还背负着如此重担。
    “我们该如何去做，该怎样去面对这宇宙间众生万灵的存续呢，请您给予我启示，我的主人。”
    生命女神谦卑到了极致，她心悦诚服，这一次她不再是畏惧对方的力量与暴虐，而是敬畏对方的决心与勇气。
    “在你疗愈帝皇物质界身躯的这段时间里，我将前往精神领域，亲手斩杀那些令帝皇混乱的意志。”杜克尔继续道，
    “我的本质，让我拥有在精神领域中彻底杀死一切意志的力量，即便是帝皇，也不会例外。”
    “若您失败了呢？”爱莎再次问道。
    “那我将拿起一柄魔剑，魔剑·德拉查尼恩，这位恶魔诞生于人类的第一次谋杀，拥有着可以彻底杀死帝皇的法则。我将在灾难到来以前，用这柄罪恶之剑，处决神圣帝皇。”
    “若您.败亡了呢？”爱莎最后一次问道。
    这一次，杜克尔沉默了，他偏过头视线穿过心灵之火号的玻璃，眺望着闪耀的群星，仿佛是想在这些耀眼的星辰中，汲取到令他内心再一次悸动的力量，
    “若我败亡.自有后来者。”
    沉默许久之后，他缓缓开口说道。
    “我将贯彻您的意志，履行这一伟大使命直至永恒，我将侍奉在您的身侧，直至路途的终结。”生命女神仰视着帝国的原体，眸光好似破碎的星辰，
    “这是条注定无比艰辛的道途，即便是您的同族都将不遗余力的阻挡您的前行。”
    “没有人能够阻挡我的前行。”杜克尔低声反驳着，他露出了笑容，这抹笑容令整个房间都弥漫起血腥扑鼻的味道，他再次重复道，“没有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