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68,夜之王
“没有真正的死亡,死亡也只是事物变化的规律。无论你是否需要,康拉德,我都原谅你。”
——“如果连我这样的罪人都能被原谅,那么正义何在呢,父亲。”
脸上带着狞笑的原体,单手托举着黑色军团万年老兵的头颅,堕落战士的血沿着他手指的缝隙滴落在地面上。
原体康拉德·科兹的出现,令在场的所有人心中,都蒙上了一层恐惧的阴影。
所有人都显得很紧张,局促难安,这一点,就连荷鲁斯与洛珈都不能例外。
夜之王也许不是原体中最能征善战的一位,但他绝对是最懂得怎样带给敌人恐惧。
没有人能够弄清科兹的真实的想法,就比如现在,所有人都在警惕着他的下一步行动,认为他即将要大开杀戒。
但科兹此时,却在回忆万年前他与帝皇的临终对话。
科兹万年前就已经死了,死在一位刺客手中。
但更准确的说,是他亲手杀死了自己,对那个罪恶的自己宣告最终的审判。
科兹品尝过人类最深邃的恶毒,他对罪人赶尽杀绝。但与大多数人认知的不同,科兹并非从一开始就如此的残酷嗜血。
当他尚未离开母星时,科兹统治了母星数十年,尽管他对罪人秉持着零容忍的态度,但他所制定的刑法,却宽松到不可思议。
那时的科兹只惩罚罪人,对于大多数无辜者而言,他是一位公正且仁慈的君主。
在他的统治下,科兹所降落的罪恶星球,被他改造成犯罪率趋近为零的美好世界。
为了能更好的统治母星,科兹将自己定义成了两个角色——公正的领袖与午夜追凶的游魂。
可随着大远征的开启,科兹回到了帝皇的身边。
在银河的征战中,他深受预言与罪恶的折磨。
在双重高压下,他患上了严重的分离性身份障碍,从此他变成了两个人——康拉德·科兹与午夜游魂。
双重人格带给他的影响,甚至要比灵能幻视更加严重。
科兹与午夜游魂的斗争,一直持续到他生命的最后一刻。
两者有根本上的矛盾,
科兹只惩罚罪人,但午夜游魂享受杀人的乐趣。
终其一生,午夜游魂都如同梦魇般在科兹的脑海中如影随形,追逐着他。
直到他的死亡之日到来,科兹才对午夜游魂发出了致命一击。
凡人刺客不能杀死一位原体。
在将死之前,他对那名刺客说出了自己最真实的想法,“我只惩罚罪人,就像你的帝皇现在试图惩罚我一样,死亡与洗刷冤屈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科兹强迫自己一动不动让刺客完成了任务。
生命的最后一刻,康拉德·科技终于对午夜游魂进行了最后的审判,他用行动证明了,没有人能够逃脱他的审判,就算是罪恶的自己不行。
在那之后他魂归王座,帝皇从未限制过他的自由,但科兹依旧将自己困守在了座前。
万年的孤守,也是一场自我救赎式的放逐。
但这并非单纯的蹉跎岁月,万年的反省,让他焕然一新。
他变得与过去不同,不仅想通了很多事情,也变得更加强大。
科兹仰起头,张开双臂,发出一声微不可查的叹息。
只是这样轻微的举动,却令在场之人如临大敌。
荷鲁斯与洛珈死死地盯着他,他们了解康拉德·科兹,因此丝毫不怀疑这位兄弟的精神状态。
科兹虽然并未投向混沌,但他过去的表现,却要比混沌的信徒更加癫狂。
在两位背叛原体震惊的目光中,战场上的光线迅速暗淡下来,就如同在一瞬间,完成了白昼与午夜的转换。
科兹曾嫉妒过克拉克斯,因为对方深受暗影的眷顾。
当他放下这一心结后,他发现——自己已经彻底拥抱了黑夜。
战场上的可见度降低到了极致,几乎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并且这黑暗与寻常不同,纵然是原体如火炬般的目光,也无法突破这片夜幕。
大怀言者洛珈举起了手中的权杖,他的手中积蓄着赤红的火球,小心翼翼的警惕着四周。
他不知道科兹会从哪个角度突然冒出来,但在这种环境中,他只能小心翼翼的等待着。
忽然,洛珈的双耳微动,他听到了什么动静。
那是一個沉重且轻快的脚步声,脚步的主人英武不凡,只有可能是在场的原体之一。
对方的距离与他不断靠近,也许再过几秒就要相遇。
洛珈屏住了呼吸,他在心中默默估算着时间,手中的灵能法术不断积蓄着能量。
如果对方是敌人,毫无疑问会经受他最狂暴的攻击。
终于,脚步声出现在数米之外,那人的身影也缓缓从夜幕中显露出来。
洛珈的目光穿透了数米的黑暗,仔仔细细的打量着对方,
那人与他同样高大,形销骨立,肌如雪,发如墨,身后还背负着一双钢铁羽翼。
正静立在黑暗中,如告死的渡鸦般,默然的注视着他。
“克拉克斯?!”洛珈顿时爆发出略带惊恐的尖叫声,“你怎么会出现在这?!”
没有任何的犹豫,大怀言者几乎于本能的,立即将手中的火焰砸向对方。
并转身就跑。
洛珈很清楚,鸦王出现在这里的概率很低,但,绝不是零。
他可以赌那人不是鸦王,但不能赌那人就是鸦王。
一想到那位暗鸦之主,洛珈的脖子直到现在还隐隐作痛。
“这个混蛋!”
荷鲁斯咬着牙低声咒骂一句,他挥手打散了洛珈向他砸来的灵能火焰。
看着对方仓皇逃窜的背影,荷鲁斯能够理解,对方也许是看到了某种灵能幻象。
但他依旧感到不齿,洛珈身为原体,竟然会因恐惧失去理性。
忽然,荷鲁斯察觉到四周微弱的光亮也开始消失了,他几乎变得什么也看不见。
这样的状况,反倒让他预知到了科兹的到来。
荷鲁斯先是感觉到自己身后的右侧有什么轻盈的东西一闪而过,他猛地转过头去,但那东西早已消失不见。
接着又出现在他的左侧,仿佛羽毛般轻盈,只是在空气中带出轻柔的声响,便再次彻底消失。
荷鲁斯环顾四周,再也找不到他的踪迹。他似乎明白了对方躲藏在哪里,于是他抬起头,黑暗在他的目光中缓缓分开,露出了一张苍白的面孔。
那双可以看到未来的纯黑眸子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
“荷鲁斯,你早就该死了。”康拉德·科兹的低语声回响起来。
“我们全都该死,那你又为何出现!”荷鲁斯低吼道。
科兹笑了,“无可奉告。”
他向后退去,再次消失在了夜幕中。
荷鲁斯很了解科兹的作战风格,因此他依靠着墙壁,等待着午夜幽魂向他扑来。
但科兹的身影忽然从他身后的墙壁浮现出来,钢铁利爪刺向了他的后腰。
“我只是恐吓了一个个世界,你便排斥我,称我为魔鬼。而你,荷鲁斯,伱曾谋杀了帝国,谋杀了人类的希望。”科兹在荷鲁斯耳边低语着,
“我的恶名无人不知,敌人望风而降却也因此避免了流血。而你却高举起背叛的旗帜,让战火点燃了整个银河。”
科兹的利爪不断用力,想要刺入进荷鲁斯的体内,“可为什么会这样,兄弟,为什么我已经无颜再踏足群星,而你却依旧恬不知耻的招摇过市?”
荷鲁斯抓住了科兹的利爪,经过一段僵持后,成功将对方甩了出去。
而当他想要继续追击时,科兹却又再度消失不见。
“正因如此,我才更要赎清自己的罪孽。”荷鲁斯咬着牙说道,“你那双眼睛,难道没有看到未来的终结吗?我将会改变那个未来,即便倾其所有。我会挽救曾经的过失,为人类带来更好的未来!”
“真是高尚.”黑暗中的科兹轻语着。
荷鲁斯沉默了,他知道此时的自己,无论说什么对方都不会相信。
但他坚信自己是正确的,而未来的一切,都将印证他的观点。
忽然,他听到有什么东西再次从黑暗中走出。
荷鲁斯转头望去,最开始只能看清一个朦胧的轮廓,那人的身高只有两米左右。
可当那人真正出现在时,荷鲁斯的身体却微不可查的轻轻一颤。
对方的样貌与自己一模一样,就像是一个缩小版的自己,或者说,那就是自己。
是万年前,尚未从母星走出,尚未与帝皇接触的自己。
荷鲁斯只是愣了一瞬,随后便很快明白过来怎么回事。
“科兹,这又是你新学会的小把戏吗?”他冷笑着询问道。
“不,我正是你。”那人回答道,“你之所以能看到我,皆因你心中的恐惧。”
“我会恐惧?”荷鲁斯嗤笑道,“那你还真是不了解我,我从未惧怕过什么。”
“那你又为何会看到我呢?”对方的身影逐渐扭曲,再次成为了科兹的模样。
“荷鲁斯,在过去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嫉妒你,不止是你,还有圣吉列斯、克拉克斯、莱昂、基里曼、多恩.你们是如此的幸运,又如此的完美。”科兹继续说道,“我远没有你们那样幸运,即便遗失在银河中,你们也能在自己的母星拥有一段美好的时光。”
“而我却截然相反,我的营养舱砸入进地底深处,从未有人教导过我什么是正确的,我甚至花了很长时间才从地底爬出来。”科兹没有继续攻击,反倒向荷鲁斯讲起了过去的事情,就像是一对失散多年的兄弟,站在一起叙旧那样,“那时的我饥肠辘辘,于是我像所有野兽那样,吃掉了我所遇见的第一个人。那是一位诺斯特拉莫的罪犯,他大口品尝着他的血肉与脑浆,与此同时,也一段段的品尝着他的记忆。”
“我看到他抢劫杀人无恶不作,我看到他为了一个女人杀死了自己的父亲。但你知道最有趣的是什么吗?”
康拉德·科兹不屑的笑了一声,“最有趣的是,他认为自己做的那些恶事都是合理的。”
午夜幽魂苍白的面容陡然出现在荷鲁斯的面前,但他却并未攻击,
“你们都这样,你们都认为自己做的事合情合理。”他指着荷鲁斯尖锐的笑着,
“看看你,荷鲁斯,比起我这样肮脏下贱的原体,你更有道德,更善良,也更真诚。”
“不,我从未这样想过。”荷鲁斯摇头否认。
“不,你就是这样想的!”
科兹忽然向荷鲁斯咆哮道,“我能看见你的恐惧,还记得吗?”
“还记得卡杰顿吗?你的养父。你设法杀死了一名机械神教的科技神甫,却为你们的帮会带来了灾祸,你的养父也因此而死。但那不是你的错,是你养父的错,谁让他定下那样的规矩。”
说话间,科兹的身影再次变幻成了荷鲁斯过去的模样,此时他的身高已经超过三米,看起来意气风发。
这是荷鲁斯担任帝国战帅时的样子。
“我秉持开放的态度,接纳英特雷克斯与异形文明,却又不得不毁灭他们。这也不是我的错,是艾瑞巴斯的错。”
“我背叛帝国,背叛人类之主,这同样不是我的错。”
“我有最美好的初衷,只是有奸人从中作梗。”
“不不不,我又怎会有错。”他癫狂的笑着,“我是荷鲁斯·卢佩卡尔,我从不犯错。”
荷鲁斯沉默了,他看着面前由午夜幽魂变幻成的自己,正在手舞足蹈,做出极其夸张的动作,他的眼中不自觉地浮现出伤感的情绪。
可这时,对方将在将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
“快点,荷鲁斯,现在就和我一起说。我是荷鲁斯·卢佩卡尔,这些都不是我的错,我是荷鲁斯.”
“闭嘴!”
真正的荷鲁斯咆哮道,“你对我,以及我所盼望的未来一无所知!”
“是吗?那你为何会被混沌引诱?”科兹忽然贴了上来,苍白的面孔几乎紧贴在荷鲁斯的眼前,一双纯黑的眸子与他对视,像是想要看到最真实的想法
“告诉我,真的是因为亲近之人的背叛吗?真的是因为诸神的诡计吗?”
“还是说”科兹一字一顿,“你的心中,本就居住着魔鬼?”
“我让你闭嘴!”荷鲁斯愤怒的咆哮道,他挥动巨大的破世者战锤,砸向了科兹的面孔。
可随着他的锤头落下,面前的科兹如泡影般消散。
“噗嗤!——”
利器穿透装甲,刺入血肉中的声音响起,科兹的身影从荷鲁斯身侧的黑暗中显露出来。
半神之血流淌而出,科兹手中的利爪,已然刺穿了荷鲁斯的腹部。
伴随着科兹的手掌不断的转动,荷鲁斯感受到自己的腹部传来了无法忍受的绞痛。
也就在此时,“你在某些时候会变得狂妄自大,轻信于人,不复以往的冷静与睿智。知道这是为什么吗?因为你在恐惧。”
“你恐惧自己是错的,你害怕自己做错事,你担心自己不够好,所以你会找到一切理由,只为能够麻痹自己。”
“你确实从无畏惧,因为你恐惧的不是别的,正是你自己。”
忍受剧痛的荷鲁斯,听到科兹的低语在他的耳边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