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从耀闻言,转头看向陈渊,目中闪过一丝疑惑。
他也看不透陈渊的修为,还以为陈渊已经突破了中期瓶颈,自己修为低上一层,看不透也正常。
但金落衡已经接近假婴境界,修为增无可增,他也看不透陈渊的修为,就有些让人费解了。
此地没有外人,陈渊不再遮掩修为:“弟子侥幸结成了元婴,并非有意在师父面前遮掩修为。”
说罢,他气机外显,元婴修士的威压缓缓散开,充斥在狭窄的石厅中。
孙从耀呆住了,再不复往日的沉稳,双目一眨不眨地盯着陈渊。
金落衡也是一愣,喃喃道:“元婴……”
石厅中陷入了一阵死寂。
许久之后,金落衡方才回过神来,上下打量着陈渊:“百年结婴,若不是你现在就站在为师面前,为师绝不可能相信。”
陈渊收敛气机,孙从耀忽然眨了眨眼,眼神中充满了震惊:“陈……陈师弟,你当真结成了元婴?”
陈渊点了点头,孙从耀倒吸一口凉气:“我从典籍上看到,化神修士都是两百多岁结婴,你岂不是有望突破化神?”
陈渊笑道:“化神乃是传说,我能结婴成功,已经很是侥幸,侈谈化神,为时尚早。”
金落衡定力非凡,此时已经冷静下来,说道:“化神已非人力能及,需有天大的机缘,整个东华洲,已经万年没有出现化神修士,还是不要有此奢望。”
孙从耀抱拳一拜:“弟子见陈师弟结婴,有些失了分寸,陈师弟拜入师父门下,不过刚刚筑基,弟子已经是筑基后期。”
“一百五十多年过去,弟子竭尽所能,侥幸结丹,陈师弟已经结成元婴……本派从未有过这种先例,齐国也从未有过这种先例!”
金落衡微微颔首:“从耀说得不错,元婴修士足以称宗做祖,护佑一派数百年,在整个东华洲上,也是屈指可数。”
“若是我没记错,陈渊你还是体修,需要淬炼肉身,提升修为更加艰难,结婴却如此之快,委实不可思议,传扬出去,怕是会哄动东华洲。”
陈渊皱眉道:“弟子只是有些机缘,修为提升得快了一些,竟会成为众矢之的?”
金落衡道:“二百年结婴,便是四大玄宗和五大魔宗,这种天才也是几百年才会出现一个。”
“不过你也不用担心,你已经是元婴修士,无论得到了何种机缘,也是理所应当,无人敢于窥探。”
孙从耀笑道:“原本我还担心,师弟离宗百年,突然回归,也许会生出一番波折。”
“但师弟已经结婴,只要显露修为,就能担任太上长老,师父也有希望结婴了。”
陈渊不解道:“师兄此言何意?”
孙从耀道:“师弟有所不知,自从六宗迁回齐国,各派掌门就离开了宗门,至今未归。”
“这二十年来,本派一直没有元婴修士坐镇,人心不稳,经过门中长老商议,共推诸葛长老冲击元婴。”
“师父缺少长老支持,只能把这个机会让给诸葛长老,至少要等待百年时间,才能冲击元婴。”
金落衡淡淡道:“为师还需打磨真元,进境也比诸葛长老慢了一些,本就争不过,何来相让一说?”
孙从耀抱拳一拜:“弟子失言了。”
陈渊眉头一皱:“我曾听一位道友说起,齐国六宗的元婴修士先后宣布闭关,没想到竟是离开了齐国,他们去往何处了?”
孙从耀摇了摇头:“当年掌门真人极为匆忙,只是召集了门中的三名结丹后期长老,随后便离开了宗门,再由结丹后期长老,转述给其他长老,我也所知不多。”
陈渊转头看向金落衡:“师父可知晓其中内情?”
金落衡微微摇头:“为师也不清楚,掌门真人当年离开时,并未说明缘由,只说要离开一段时日,让门中修士不必担心,齐国若有变故发生,自有四大玄宗照拂。”
“这二十年来,齐国风平浪静,但没有元婴修士坐镇,门中长老终究是不踏实。”
陈渊若有所思道:“六宗刚刚迁回齐国,各派掌门就消失不见,此事定然与魔宗脱不了干系。”
金落衡道:“此事门中长老也有所猜测,都是做此想法,但魔宗势大,掌门真人都未曾明言,魔宗更不会向我们这些结丹修士解释。”
“不过六宗和魔宗谈判时,四大玄宗也参与其中,应该知道内情。”
“掌门真人离去后,诸葛长老曾经前往白鹤宗,拜访一名与掌门真人交好的太上长老,可惜也是无功而返。”
“那名白鹤宗太上长老只说此事和结丹修士无关,让我等稍安勿躁。”
孙从耀道:“师弟已经结婴,只要接任太上长老之位,再往白鹤宗一行,应当就能得知事情原委了。”
陈渊微微颔首:“先弄清缘由,再谈其他。”
他对金落衡抱拳一拜:“事不宜迟,还请师父召集门中长老,宣告弟子回归宗门之事。”
金落衡沉吟了一下,说道:“为师要问你一句话,你只是想做一个太上长老,还是要掌控凌云派?”
“这两者有何分别?”
金落衡道:“掌门真人不在门中,而你已经结婴,修为无人能及,做一个太上长老,稳定人心,自然是轻而易举。”
“但掌门真人只是暂时离开,本命元灯未熄,终有一日,还会回归宗门。”
“他是元婴中期修士,又庇护宗门数百年,德高望重,两名亲传弟子都是结丹后期修士,在他走后,掌控宗门大阵、宝库秘钥、镇宗之宝。”
“你虽然已经结婴,但毕竟离开宗门百年,想要掌控整个宗门,怕是力有未逮。”
陈渊皱眉道:“弟子离开宗门时,掌门真人就已经活了八百多岁,一百多年过去,他应该已经寿元将近。”
“即便他现在尚未坐化,但宗门不久之后,就会缺少元婴修士庇护,门中长老还敢忤逆弟子不成?”
玄元子离开,凌云派需要元婴修士庇护,正是掌控此派的最好时机。不管是炼制丹药,提升修为,还是修补传送阵,都需要珍稀灵材灵草。
而凌云派传承数千年,底蕴深厚,与魔宗一番大战,也没有伤及根本,正好能提供陈渊所需。
金落衡不答反问:“你应该是结婴不久吧?”
陈渊点了点头:“弟子十余年前刚刚结婴。”
金落衡叹道:“若是你结婴之后,立刻回归宗门,恰逢掌门真人离去,本派风雨飘摇,门中长老自然不敢忤逆分毫。”
“但十几年过去,齐国风平浪静,又有四大玄宗维护本派存续,且支持诸葛长老冲击元婴。”
“若是他能结婴成功,你们都是新晋元婴修士,诸葛长老乃是掌门真人亲传弟子,根正苗红,威望素著,门中长老自然会更加支持他。”
“四大玄宗竟然会庇护本派?”陈渊有些意外。
金落衡道:“不只是庇护本派,四大玄宗是庇护齐国六宗,不受他国宗门侵扰,维护齐国修仙界格局。”
陈渊若有所思道:“看来当初魔宗退去,六宗掌门离去之事,四大玄宗并不只是牵线搭桥……”
金落衡微微颔首:“八九不离十,其他四国迁回原址的宗门,其元婴修士也纷纷宣布闭关,应该也是离开了宗门。”
“二十年来,包括齐国在内,五国修仙界都是风平浪静,格局不变,四大玄宗肯定发挥了不小的作用。”
“你回归宗门的时机还是晚了一些,不过掌门真人寿元将近,诸葛长老虽说有四大玄宗支持,但结婴终究是难如登天。”
“若是他结婴失败,你作为门中唯一的元婴修士,还是能掌控宗门,只是要等上一段时间。”
陈渊点了点头:“也只能如此了。”
若只论实力,即便玄元子是元婴中期,他也丝毫不惧。
但用强硬手段压服门中长老,他还做不出来。
他倒是不在乎以大欺小会有损名声,但他过去毕竟是凌云派弟子,没有凌云派,他无从筑基,也无法拜金落衡为师。
这不比当初杀李管事,李管事自私自利,临阵之时,畏战而逃,以王聪挡箭,让赵山断后,亲口承认要杀陈渊掩盖真相,陈渊只是先下手为强,算不得欺师灭祖。
但凌云派并没有欺压他,过去百年,凌云派被迫迁离齐国,最艰难的时候,他并未与宗门同舟共济。
一朝结婴,便回归宗门,威压同门,这等行径,与禽兽无异。
孙从耀颇为失望:“陈师弟掌控不了宗门,师父岂不是必须等上一百多年,才能冲击元婴?”
凌云派只有一条中型灵脉,诸葛启要结婴,就要损耗灵脉本源,至少也要百年之后,才能恢复。
金落衡淡淡道:“为师还差些火候,为宗门大局考虑,本就应该让诸葛长老先行一步。”
孙从耀低下头:“弟子眼界浅薄,不懂宗门大局,只想看到师父结成元婴,享寿千载。”
“一百年太久,只争朝夕,谁知到时会是何种情形?”
“师父打磨修为二十年,只要准备好结婴灵物,结婴几率,未必比诸葛长老低。”
“陈师弟是元婴修士,有他支持,诸葛长老未必不会退让……”
金落衡眉头一皱,声音透出一丝严厉:“从耀,你也是长老,门中长老共同的决议,自当遵从。”
孙从耀叹了一口气,不再言语。
金落衡摇了摇头,又看向陈渊,淡淡道:“从耀之言,你不要放在心上,结婴之事,为师并不着急。”
“弟子明白。”陈渊应了下来,心中却是暗叹一声。
他知道,金落衡是在为他考虑,不想让他得罪玄元子。
若是玄元子留在山门还好,关起门来切磋一番,只要玄元子没有心智失常,见识到他的实力,肯定会让他接掌宗门大权。
但玄元子不在门中,只好等上一段时间,先担任太上长老,待玄元子回归宗门,再做计较。
他倒是不在乎多等几年,反正凌云派少不了他的供奉,唯一可惜的是,金落衡冲击元婴的时间,要往后推迟百载了。
石厅中沉默下来,孙从耀神情落寞,他极为尊师重道,金落衡已经三百多岁,再过一百多年,寿元所剩无几,再冲击元婴,不知还剩几成把握?
金落衡看到他这般模样,洒脱一笑:“想要结成元婴,修为、机缘、时运缺一不可,为师三者皆无,即便现在闭关冲击元婴,也不可能成功。”
“好在为师寿元还算充足,这一百多年的时间,正好用来打磨真元,寻找结婴灵物,到时再冲击元婴,把握也能大上不少。”
“为师结丹之后,掌门真人对为师多有提携。”
“现在陈渊结婴,掌门真人离去,为师就借弟子之势,威逼诸葛长老让出结婴的机会,如何对得起掌门真人的一番关照?”
“大丈夫有所必为,有所不为,不过是一百多年,为师等得起。”
孙从耀低下头,抱拳一拜:“是弟子狭隘了,还请师父责罚。”
金落衡笑道:“为师明日就召集长老议事,陈渊,你且先回云隐峰暂住一晚,明日午时来为师洞府,待接任太上长老之位,再搬到灵气最浓的青云峰。”
“是。”陈渊抱拳一拜,恭声应下,并不因为自己已经结婴,就有半分失礼。
两人转身走出洞府,离开降真峰,孙从耀还是有些不甘,低声道:“陈师弟,师父真的要等上一百多年,才能结婴吗?”
陈渊沉吟了一下,说道:“若是换成以前,这件事不难办,只要迫使一家宗门,借灵脉给师父结婴即可……”
孙从耀愣住了,陈渊恍若未觉,继续说道:“但现在有四大玄宗撑腰,其余五宗动不得,只能另寻他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