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对方递到自己面前的那一套崭新的鱼竿,张沈飞忍不住蹙眉:“什么鬼?你让我跟你去钓鱼?”
那络腮胡子虽然长得跟李逵似的,但笑起来居然带着一丝单纯:“不是跟我,是跟别人。有人想见你很久了,走吧,我带你去。”
说完,示意张沈飞把那套鱼竿放到后面去。
张沈飞有些无语:“不是哥们儿,既然如此,你干嘛不等到了地方再把鱼竿给我呢?”
再让他放到后面?就这个干活儿的效率,真的是在传说中的港城可以生存的吗?
“哎呀我c,还真是啊。”络腮胡挠挠头,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刚才只顾着让你看看我选鱼竿的手艺,忘了……”
张沈飞朝他翻了个白眼,扭过身子将那套鱼竿扔在后排座椅上,给自个儿系好安全带,示意对方开车。
马自达平稳的驶出,很快又朝着西南方向驶去。
张沈飞舒适地背靠在座椅上,饶有兴致地看着路边极速后移的风景。
看够了,从兜里掏出一包大前门:“哥们儿,能抽烟不?”
“可以。”络腮胡从眼角的余光中看到张沈飞淡定的敲出一颗烟,从汽车的中控台上随手拿起他的打火机。
点燃香烟后,深深抽了一口,吐出一个烟圈。
然后,然后随后就把他那一个最新款zippo打火机揣进了兜里……
揣进了兜里??
络腮胡的脸色有点黑,深深看了张沈飞一眼:“你不怕我?”
“怕你干嘛?”张沈飞随口问。
“我找人绑架你,又把你眼睛蒙上,你就不怕我带你去填海?”络腮胡语气突然变的凶神恶煞起来。
“填海要带鱼竿吗?”张沈飞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斜睨他一眼,“再说了,你刚才还说了有人要见我,把我填海,难道要见我的是东海龙王?”
这笑话也太冷了,张沈飞说完,自己忍不住先笑了。
笑完了,又开始摆弄起中控台上的串珠假花,放在眼前看了看,似乎没有看上,又扔回去。
络腮胡有些无语,早知道这人这么自来熟,他就不先把鱼竿拿出来了。
但事已至此,说什么也没用了。
汽车继续往前行驶,张沈飞抽了烟像是彻底放开了。
一会儿询问对方普通话为什么说的这么好,一会儿又询问同款汽车多少钱一辆,甚至还打听港城哪家的咖喱鱼蛋最好吃。
汽车停下,带着张沈飞下车的时候,络腮胡只觉得头都大了,眼中的纯真也不复存在。
下车后,张沈飞不说话了,看着眼前的景色,意识到这应该是一个渡口。
他记得络腮胡开车是一直往西南方向开的,所以对方这是要带自己去哪里??南丫岛吗?
几分钟后,络腮胡手中的船票印证了他的猜想。
“走吧,上轮渡。”
“我想吃茶果。”张沈飞指着一个挑着担子售卖茶果的老太太说道,“我身上没有港币,你来给我买。”
“不让你吃亏,买两个,你一个,我一个。”
络腮胡“……”
我花钱买两个,送你一个,再自己吃一个,这叫不吃亏??什么人呐,比他们s社会还要没素质!!
他深吸了自打见到张沈飞之后的第一百次气,走到老太太身边,快速问道:“呢个几多钱?”
是非常标准的港式粤语呢,张沈飞点点头。
拿到茶果之后,两人上了轮渡,在最不起眼的位置坐下后,张沈飞大快朵颐。
今天跑了好几个地方,还真有点饿了。把自个儿的那个茶果吃下去后,见络腮胡的一口未动,询问过对方后,把他的也给吃了。
吃饱了打个嗝儿,拍拍肚子,而络腮胡,已经不想理他了。
下了轮渡后,便到了南丫岛。
浓重的带着海腥味的风扑面而来,空气湿度高了很多,整体来讲,人体的舒适感反而比在市区要好的多。
张沈飞随着络腮胡,沿着海边的堤岸往前走,看见一条狭窄的水泥路穿过海面直通远处的一片小岛。
从那条路的入口处进去,张沈飞看见旁边停了整整齐齐数不清的渔排,还有古老又破败的木质小屋。
木屋有些建在渔排上,有些则是用深入水中的木桩在支撑着。
但一样的是,它们都同样的破旧腐朽,有些木屋的顶部搭着木板,有些则是茅草,还有些似乎是油毡布和,帆布??
有风,这些不同材质的屋顶发出沙沙声,有些甚至迎风招展。
只看这些的话,完全想不到这里是内地人口中万恶的资本主义的港城。
这里的一切,跟张沈飞今天路过的市政,中环更是有着天壤之别,甚至连九龙城寨都比不上。
张沈飞注意到,跟着络腮胡一路走过来,遇到的都是老弱病残。
老的在洗衣,晒咸鱼,修补渔网。小孩子在追逐打闹,除了他们,这一路连一个年轻人都没有见过。
这是个没有希望的地方,如果长久的生活在这里,张沈飞觉得自己会崩溃。再一想,似乎自己到了这个世界后,已经见过不少这样的地方了。
络腮胡带着他走在长长的木板桥上,脚下吱吱嘎嘎的响声让人觉得不安,终于,两人到达渔村的深处。
这里有一间跟其他的木屋几乎完全一样的小屋,可站在小屋前的彪形大汉告诉张沈飞,这里,就是他的终点站了。
“人带到了。”络腮胡子看向其中一名戴着墨镜的彪形大汉说道。
后者用一种说不清什么样的眼光将张沈飞全身上下打量了一遍,然后朝着身后挥了挥手,立刻便有两个人上前开始搜身。
张沈飞很配合的放下手中的渔具,举起双手,还很上道的转身,这都是上辈子在火车和地铁安检练出来的。
很快,对方就检查完毕,朝着两人点点头。“ ok,那我先走了。”完成任务之后,络腮胡子扭头便走,脚步飞快,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张沈飞坏笑,朝着他的背影喊了一句:“喂,以后还有机会再见吗?”
“没有!!”远处传来那人撕心裂肺的吼声。
张沈飞则是坏笑,他相信经过今天这一遭,络腮胡已经对自己印象深刻,以后再见,不怕丫忘了自己了。
在那个带着墨镜的彪形大汉带领下,张沈飞走进木屋。
两人穿过空无一人的屋子之后,又从一个后门,绕到了临海的一个长长的木台上。
木台最尾端的地方放着两张小凳子,其中一张凳子上坐着一个穿着颇为朴素的男人,看发色和身姿应该年纪不小了,他的脚边放着鱼饵渔具,还有一只塑料桶。
“大佬,人已经带到了。”彪形大汉恭敬地用粤语说道。
男人并没有回头,只是用没有拿鱼竿的那只手指了指身边的凳子:“孩子,坐吧。”
孩子?张沈飞神情动容,却又很快恢复如常。
他信步走过去,在钱大森身边的那张小凳子上坐了下来。
一边假装在打量环境,一边悄无声息地观察着眼前的男子。
这人的眉眼跟小舅还是很有几分相像的,但是那长期位于上位,所带来的孤傲和自信的神情。
还有身上那虽然藏的很好,却还是从细微处露出来的威严,却是跟在农村生活了一辈子的小舅完全不同。
钱大森一语未发,就这样任由张沈飞静静地观察着自己,等了大概有几分钟之后才问道:“怎么样?观察出了什么结果?”
张沈飞嘿嘿一笑:“不都说外甥像舅吗?可我怎么觉得大舅您长得比我差远了。我在四九城可是出了名的靓仔。”
钱大森嘴角勾起一抹浅笑:“油嘴滑舌的。怎么样?第一次来到港城的感觉如何?”
张沈飞歪着头,沉声想了一阵之后抛出六个字:“贫富差异巨大。”
内地与港城之间,港城与港城之间,人与人之间,各方面的差异都巨大。
虽然来自更为发达的二十一世纪,但是在四九城生活久了之后,突然来到相对更加现代化的港城,张沈飞心中说没有受到冲击,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不说别的,
就说眼前的这个小渔村,在港城来讲已经算是相当的破败,可是相对刚刚度过困难时期的内地来说,已经算是非常好的地方。
最起码这里能吃饱饭,不需要挨饿,甚至是他们晾晒咸鱼使用的塑料用品,在内地此时还属于奢侈品。
而港城那些更为繁华的市中心,可能在现在的四九城老百姓,内地的农民心中,可以连想都想不到,居然是那样的富有,富裕,富足。
张沈飞说完,想起络腮胡给的渔具,于是取出来,上鱼饵,抛竿入水。
钱大森看着海面上他抛出去的鱼漂,然后静静的说道:“我头一次来到港城的时候,也是和你同样的想法。
那个时候我听从上面的安排来到港城,赤手空拳的开始打拼。
南丫岛就是我的第一站,这么多年过去,我成为了港城赫赫有名的商人,但心中始终没忘的是自己来自哪里……我知道,我来的地方现在是在什么阶段,大家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张沈飞听到这里点点头说道:“我知道的,我听宋哥说过,之前打美丽国的时候,大舅您没少帮忙运送物资……有您在,我们很多z士才能活着回来。”
钱大森没对他的话发表什么意见,反而话锋一转,“沈飞,我向上面建议让你往返港城,做这个危险的工作,你怪我吗?”
“怎么能怪您呢?我感谢您还来不及呢。”在对方诧异的眼神中,张沈飞嘿嘿一笑,挠了挠头,很有一些不好意思的样子,“大舅,实不相瞒,我这次来找您,除了公事之外,还有一些私事要办。”
钱大森看了他一眼,示意他直说。
张沈飞知道,大舅安排人绑架自己和张天赐,就是为了甩掉港城跟着自己的那些人。
中间又换了车,现在来到南丫岛。
这里是大舅的大本营,有他的那些人在,两人的对话是绝对保密的。
于是他也没有废话,直接竹筒倒豆子将自己的需求告诉了对方。
钱大森原本握着鱼竿,安安静静地听他讲。
可是越听到后面,那眉头皱的就越紧,等到张沈飞说完的时候,他的眉头俨然已经拧成了一个疙瘩。
你这孩子!你这孩子!在内地的这些年,你到底都做了什么呀?!!”
钱大森那张早已经波澜不惊的脸上,头一次出现了裂纹。
不怪他震惊,实在是……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即便身在港城,但是内地那边的情况钱大森太了解不过。
虽说港城这边三q四j还是正常,但内地那里早已经在壹玖伍一年就实行了新婚姻法,一夫一妻制。
当然更让他想不明白的,还有张沈飞的那些个大黄鱼,小黄鱼。
他也不是说内地没有富人,实际上这些年从内地将z产往港城转的他见过的也不是一两个,资产比张沈飞多的更是比比皆是。
想到这里,他严肃地看向张沈飞:“沈飞,我们老钱家和你们老张家都是正经的g农。
实话告诉大舅,在没有助力的情况下,你是怎么能够积攒下这么多家业的?”
张沈飞嘿嘿一下:“谁说没有人帮我的?”
张沈飞却再次挠着头嘿嘿笑出声:“就我其中一个对象啊,我就是吃软饭的。”
“我刚才说的那些小黄鱼,小黄鱼里面有三分之二以上都是她的,我自己的只占一小半。”
说到这里,他突然又话锋一转:“大舅,我算是知道你为什么要娶那么多老婆了。
你说,这要是娶一个老婆就能带来这么多的财产,那多娶几个还不成了港城首富了。”
“对了,我听人说港城不少的大富豪都是靠着老婆起家的,大舅你也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