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行前,大爷沙行文特意嘱咐三弟沙行云尽早处理家财,或转移或隐藏,日本人打过来是迟早的事,要早做打算。
其实大爷原打算请族里德高望重的父辈主持分家,但父亲刚刚入土,他实在张不开嘴,好在他知道三弟沙行云不是喜财之人,二弟沙行武是个没心眼的窝囊废。
所以他叮嘱沙行云减持风洛花的财权,做到心中有数,莫让祖宗的遗产姓了“风”,更不能日后落入日本人手里。
沙行云全部应允下来,只说大哥放心为官就是了,家里有他照应,不过他也看出大哥的小心眼。
思来想去,他当着大哥二哥的面叫来家里的账房先生以及二嫂风洛花,大致把家里的钱财,古董字画,房产,地产,都和他报了个数,以示自己没有欺瞒。
虽说没有公开分家,他还是征求二哥沙行武的意见,把应该属于大哥的折成黄金让他直接带走,沙行武则只抬眼看风洛花,二奶奶说:“大爷带着沙家的血脉,我们也没有子嗣,要钱留给谁,多分给大爷一些。”
这非常时刻,卖人情还是有必要的。
沙行文两口子表面推辞了一下,暗地里却窃喜万分,属于自己的还是自己掌管着好些。
经由此事,三弟在大哥心目中越来越高大了,大奶奶也不再低看二奶奶了。
沙行云一再和大哥强调,回了省城头等大事是策动政府全力剿灭浮云山,浮云山不灭沙家后患无穷。
沙家大爷带着属于自己的财富回省城了,哥几个分家的时候,沙向尧那几房成为小寡妇的姨太太,分文没有捞到,这令她们非常不满。
她们找到沙行云问道:“想我们几人也是给老太爷披麻戴孝的,麒麟镇谁不知道我们几个是老太爷的女人,怎么老太爷一死,我等连分家的权利都没有了。”
沙行云不屑地看了看她们,如果她们老老实实地在沙家大院待着,他也不会为难她们,可现在竟然依仗姨太太的名分和他叫板,他觉得此时宜快刀斩乱麻,打发了这几个他一直很讨厌的女人。
“给老太爷披麻戴孝的多了去,难道我都分他们一份不成。”沙行云冷冷地回道。
“哪有分家没有姨太太份的,三爷,你这不是明显在欺负人吗?”三姨太胡小影抢白道。
“按说是应该算上你们的,可是你们没给沙家添个一男半女,别怪我说话无情,分给你们岂不是给了外人。”沙行云恶狠狠地瞪了胡小影一眼,那眼光里竟然带着杀机。
“这天天住在一个院子里,一个锅灶吃饭,怎么老太爷一走,我等就成了外人,三爷未免太霸道了吧。”五姨太王雅茹道。
在一众姨太太中,二姨太张雨彤资历最高,她跷着二郎腿道:“三爷,想我进入你们沙家时,你还没有这桌子高,想我们姐们几个,也是精心伺候老太爷的,老太爷在世时,何时说过我们是外人……”
没等她说完,七姨太郑春花又接话道:“每天晚上伺候老太爷的,不还是我们几个,人都说‘提上裤子不认账’,这老太爷三七刚过,你这当儿子的就不认账了。”
沙行云静静地看着这群姨太太七嘴八舌地争辩,他不再回答她们一个字,只在心里盘算着该怎么处置父亲的遗孀。
姨太太们说得口干舌燥,却未见三爷表态,只见三爷的目光里聚集着杀机,那是狼一样的目光,足以让人战栗,她们开始害怕了。
二奶奶风洛花作为一个旁观者,她觉得这几个姨太太要倒大霉了。
果然,沙行云又沉思片刻起身道:“老太爷走了,你们还年轻,我们沙家也不需要你们给老太爷守寡,三天之后,请务必离开沙家大院,每人我奉上二百大洋……不过,除了这二百大洋,不能带走沙家任何财物。”
说完,不等那几个面面相觑的姨太太再反驳什么,沙行云甩袖而去。
第一天,几个姨太太各自待在自己房内一点动静也没有。
第二天,沙行云牵着那头叫“大妮”的巨狼开始在中院巡视,姨太太们在窗户缝里看得真真切切,她们都想起一个女人,那就是被“大妮”吃掉的四姨太,她们都慌了,她们也怕被恶狼咬死。
第三天,几个姨太太各自拎着一个手提箱走出了自己的房间,沙行云放开了大妮,大妮挨个姨太太闻了闻,差点没把这几个姨太太吓死。
走出沙家大院后,她们暗自庆幸自己还活着,好在沙行云并未查看她们的手提箱,毕竟手提箱里有老太爷活着的时候赐给她们的财物。
至于以姨太太名分分家的念头,她们自己想想都可笑,那不是白日做梦吗!
沙行云一言九鼎,小西瓜每个姨太太给了二百大洋。二奶奶风洛花送走了这些昔日的姨娘们,回到自己房内痛痛快快地喝了几杯,再不用看谁的脸色了。
沙家分家的纠纷,就这样被沙行云轻而易举地解决了,从此以后,沙家大院里只剩沙家三爷这一辈,老太爷和他的姨太太们,已经成为沙家大院的过去。
名正言顺地当上镇长后,沙行云开始行使他的权利,首先是安抚人心兑现承诺,事发当晚麒麟镇上伤亡的百姓或者是团丁,他都给了应有的补偿,他没说这些人是为了保护沙家而命丧黄泉,是镇民们齐心协力抗击土匪,这是应得的奖赏,然后就是惩罚了。
风羽亭又被五花大绑地装在囚车里开始游街示众,祥云街两边站满了人,风家少爷的作为太令人好奇了,一个衣食无忧的人,到底是为什么走这一步呢,很显然,不是革命,公告上说的谋财也解释不清,他们家也不缺钱。
另外他是一个不爱财的人,那么是寻仇,可即便他和沙家有些隔阂,也不至于如此兴师动众,最让人意外的是,他竟然和浮云山的土匪勾搭上了。
至此,把风羽亭定义为坐地分赃的土匪头,这也是大大的疑问,毕竟他父辈三代都是顺民。
总之,人有旦夕祸福倒是没错,期望长生不死的沙老爷肉身被子弹打成马蜂窝,驾鹤西游了,玉树临风的仁义少爷杀人偿命,等待他的不是砍头就是枪毙,人们不禁唏嘘不已。
游行完毕,死刑犯又给押了回去,可怜风羽亭这一趟没少被咒骂,臭鸡蛋、烂菜叶柿的砸了一身,这就是做“恶人”的下场。随后一张告示贴了出来:暴徒风羽亭后天午后淡水河边执行死刑,沉河之刑。
这定是新任镇长大人的主意,人们私下里常说,这沙家三爷真是行事诡异啊,谁也捉摸不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