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浩南接过笔,在指间转了两圈。
“对不起,我不会签的,我没有做错什么——他们提问,我来问答,我当然也可以拒绝回答问题,这是我的自由,言论的自由,米国倡导这个不是吗?”
“我现在不是在和你讨论自由,而是在讨论你的行为给球队带来的负面影响和损失。”
胡浩南笑了笑,反问道:“我在一个号称自由的国度里,难道连‘说不’的自由都没有了吗?”
如果这个胡浩南还是生长在红旗下的胡浩南,他或许真的会被所谓的给集体带来损失的莫大名头给吓倒,但现在不会。
这个社会接触的越深,越能体会到他利己的一面。
在世界面前,米国最大。
他人面前,自己最大。
我只要老老实实的缴税,天大的事也和我无关,除了换届xuan举,其他的国事none of my business(关我鸟事) !
“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胡浩南把笔平整地放在办公桌上,转身向外走去。
看着胡浩南离去的背影,鲍勃怒拍办公桌,啪啦一声,不小心蹭到了咖啡杯,咖啡倾洒而出……
胡浩南回头看了一眼,还是走出了办公室,他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就因为自己一次不礼貌的早退,西雅图几家媒体就要求自己道歉?
就因为自己拒绝道歉,总经理就大发雷霆?
……
胡浩南接连抽了两根烟,回想着这两天发生的事情,从格瑞斯让他代行主教练之责,到医院请他帮忙假装男友,再到赛后采访中他起身离开采访席位……
他能感觉自己内心正在变得烦躁。
“或许我……只适合过着象牙塔一样的生活吧。”
胡浩南想找个人聊聊……
第一个想到的是安娜。
但当他翻到安娜电话,拨了出去,响了两声之后,就是一段忙音。
“居然挂我电话?”
胡浩南刚要忍不住吐槽两句,就收到了一条信息:我在开会,有事?
胡浩南快速回道:心烦,想请你喝两杯,有时……
但随即又删掉,回了两个字:没事。
胡浩南又打给卢慧,听到的是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至于格瑞斯?
她的事情已经够多了,还是别给她添乱了。
胡浩南把手机塞进兜里,一口气跑进训练场。
看来想通过谈谈心抚平内心的狂躁是不可能了,那剩下的只有通过运动解压。
比如……
“都动起来,你们以为击败飞翼就赢了吗?”
“没有!他们的进攻还不够强大,还不足以不具备参考价值。”
“下一场就是明尼苏达山猫!那才是我们面临的考验!”
……
据詹娜后来回忆说,那天球馆里面只有两个声音,一个是胡浩南督促球员训练的声音,另外一个就是姑娘们的哀鸣。
而在贝塔当天的日记里,有如下记载……
我感觉腿快跑断了。
老大就是个大魔头,他让我们不停的对抗对抗,每一次防守都像是在摔跤,他该不是想把我们训练成摔跤手吧。
我怀念以前那个坐在场边发呆的老大,当初以为那是无所事事,现在才发现原来那才是我们曾经拥有的幸福。
南斯教练,你去哪儿了呀!
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呀?
我想你了!
哦不,是我们都想你了!
……
阿嚏!
格瑞斯打了一个阿嚏。
母亲醒了,用如同枯枝般瘦削的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去睡会吧,妈没事。”
格瑞露出了一抹笑容,“我不困,以前我东奔西走的到处比赛,现在休个长假,正好陪陪你。
“那好,能和我说说那个人吗?”母亲挤出一丝微笑,只靠营养液和一点点流食过活的她哪怕多说点话都感到吃力,但她还是想多听听胡浩南的事情。
尽管格瑞斯已经说过两遍,但她还是想再听听,毕竟……等自己走了,陪在女儿身边的就是那个男人了。
“好,那就从和他相识那天说起吧。”
“那是一个雨天,我们打了一场季前赛,我们输了,很惨,而当我走进地下车库,就看见了他……“
格瑞斯说话的语速不快,就像是讲一个动听的爱情故事,从相遇,到相识,到相互扶持,到赢来一场场胜利……
格瑞斯没有讲完,就发现母亲已经睡着了。
她看着母亲,也只有在她睡着的时候,才能短暂的忘掉痛苦……只是随着病情加重,这种睡眠时间已经越来越短。
耳边听到隔壁病房里传来的哎呦哎呦的声音,那也是一个癌症病人。
格瑞斯忽的想到母亲从来没有发出过痛苦的哀叫,不是不痛,只是竭力强忍,不想让她担心罢了。
格瑞斯的眼眶里已经噙满了泪水。
母亲一遍遍的问起胡浩南,她的心思她何曾不明白?但她……现在只能用一个谎言来让母亲心安了。
起风了。
格瑞斯走到窗前,把窗户关小了点。
窗外树枝在风中摇曳……
她想到了去年中文课上学到的一句话: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当时她不懂,现在知道了。
原来就是这种感觉。
痛苦而无奈。
这是多么痛的领悟。
……
7月30日,西雅图风暴前往客场挑战明尼苏达山猫。
这是一组强强对话,自然吸引了不少wnba球队和球迷的关注。
而就在胡浩南带队进行场地适应训练的时候。
詹娜叫住了他,说是有鲍勃的电话。
鲍勃在电话中要他务必在赛后采访中公开向媒体道歉,表示上次在采访未结束情况下退场只是一时冲动之举,以后绝不……
胡浩南没听完就挂了电话,鲍勃的逼迫让他感到了厌恶。
不过挂了电话之后,胡浩南还是给安娜去了个电话。
根据他的初步分析,鲍勃的态度之所以变得这么强硬,一定是遭受了媒体方面的更大压力。
当大树开始摇晃,展现自己的力量,那么依附的藤就只能跟着飘摇动荡。
这次打通了——安娜当时正在办公室,听到胡浩南急切的声音,她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把知道的事情说了一遍。
原来,日报等一众媒体已经向风暴发出警告,如果不给与胡浩南处分,那么自即日起,日报等报纸将不再报道wnba!
胡浩南有些不理解,nba停摆,他们不报道wnba,那报道什么?
安娜说了一个名字:nbdl。
也就是nba发展联盟。
胡浩南明白了,感情是有了新欢,旧爱自然就可以抛弃了。
当然他们也不是真的要抛弃,不过拿抛弃来做做文章还是可以的。
他想到一件事:“所以这场比赛,西雅图的媒体是不会来明尼苏达报道喽?”
安娜点了点头:他们在等你们总经理的回复,如果你依然态度强硬,或者风暴依然不对你有所动作,是的,他们将不会派人到现场跟踪报道这场比赛。
威胁啊,赤果果的威胁啊!
胡浩南感到了愤怒。
然后他想到了一件事:那你们邮报的态度呢?
安娜顿了下,似乎在思索该不该回答,最后还是答道:对不起。
明白了,胡浩南点点头。
一家媒体即便跟他走得再近,但也不能脱离行业而特立独行。
那么他们会被同行所排斥,为了他一个胡浩南得罪西雅图所有同行。
代价太大,不值得。
“我知道了,这不怪你。”胡浩南说。
安娜说:“但是,我会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