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喜欢持球进攻，还是无球进攻？”
    这更像是一道考验情商的问题。
    利拉德自然也明白这点，“这是两种不同的进攻方式，我都很喜欢，自己持球打更加主动，攻击性更强，无球进攻会更省力，可以让我更长时间的留在场上，即便我没有直接参与进攻，也可以帮队友创造进攻机会。”
    这是一个聪明的回答，胡浩南松了一口气。
    看来自己的担心是多余了。
    不过想想也是，米国的篮球联赛制度极为完善，很多篮球天才球员在很小的时候就会得到大量曝光机会，这让他们有着超越同龄人应对媒体的经验。
    胡浩南放心了，找了个舒服的椅子坐下来，完完全全的当起了观众。
    说也奇怪，人忙的时候还好，这稍稍一闲下来，手里就觉得少了点什么。
    胡浩南想了好一会儿，才一拍脑门，是烟。
    以前看比赛侃球的时候，可不就是抽着烟，喝着酒，撸着串……现在想想还真是惬意了。
    不过现在不可能了，美国的烤串就没法吃，味道总是怪怪的，啤酒也不是九度或者雪花的那个味，幸好烟还是那个味，虽然淡了些，但还行。
    当然，现在还在录制节目，烟暂时是抽不成的，算了，还是嚼个口香糖应付一下吧。
    “安娜，你还有口香糖吗？给我一个！”
    “安……”
    胡浩南突然想起好久看到安娜的人了。
    “老板，安娜小姐已经去中国了。”站在身后的克里斯弯下身子，小声的回道。
    “哦？什么时候？我怎么没有印象。”
    “这个……有些日子了，安娜小姐来过辞行，不过你那时正忙，就没有打扰您。”克里斯见胡浩南脸色不好看，小声的回道。
    “哦，我知道了。”胡浩南摆摆手，他是真的记不得了，不过现在才发现安娜不在，胡浩南突然感到有种莫名的失落感。
    专访总算结束了，胡浩南跑出去，拨起了安娜的电话，并没有打通，他又把电话打给了卢慧，依然是忙音中。
    胡浩南放下电话，心中却是五味杂陈，像是有什么东西堵在了心头。
    下午的训练，胡浩南几乎就是站在场边，整个战术训练课都是由格瑞斯和她的小伙伴们完成。
    当天晚上，胡浩南早早的就下班了，不过在回酒店的路上，他想起了安娜说过一句话：你总住在酒店里也不是个事，有合适的话，还是要买个房子，那才是有家的样子。
    家……
    胡浩南站在酒店门口，好久，最终没有进去。
    “老板，不进去吗？”克里斯停好车子，跑了过来，见胡浩南还站在酒店门口。
    “等会儿吧，我在这儿欣赏下夜晚的美景。”
    克里斯扫了一圈四周黑通通的街道，实在体会不到这有什么好看的，不过老板既然说了，那就一定是美的，自己没发现，那就说明自己还是缺少发现美的眼睛。
    “哦。”克里斯捏着下巴，装模作样的盯着街道的路灯，还有不时路过的匆匆行人。
    胡浩南被他逗笑了，拍了拍他日益凸出的大肚子，道：“行了，早点回去吧，好好陪陪家人，明早来接我就行。”
    “是！我明天肯定准时到。”克里斯一个立正，仿佛刚刚听到的才是最动听的话，然后连蹦带跳的跑开了。
    那欢喜的样子，让胡浩南都心生羡慕之情，对于一个男人来说，也许老婆孩子热炕头本身就是一种最本真的快乐吧。
    胡浩南又在酒店门口站了会，最终还是没有进去，而是信步走进了大街之中……开启了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不知要去哪里，也不知道何时停止，直到半个小时后，他觉得腿脚有些酸了，一天的困乏让他不得不停下了步伐。
    此时的他正在一家小店门口，看装修风格，有些东方风格，就走了进去。
    店面不大，因为早就过了饭点，店里的客人并不多，寥寥几桌而已，见他进来却是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
    “いらっしゃいませ……”一个清爽的女生招呼道。
    “咦？”胡浩南这才发现自己匆忙进的是一家曰本料理店。
    他本能的想要走出去。
    “您是胡先生吧？”一个穿着写有“河间”字样围裙的少女小步跑了出来。
    “咦？？你认识我？”胡浩南停下脚步，低头才发现面前的少女。
    没办法，少女个子实在太矮，大概就是一米四五的样子，一鞠躬差点钻到木桌下面，像个小萝卜头。
    “我当然认识你，你看我们还有您的照片！”小萝卜头指着正中的照片道。
    胡浩南顺着她指的方向去看，只见在墙正中的确有一张照片，上面的确有他的头像，还是黑白照。
    还好不是单人照，否则他都要跪了。
    而照片中的他旁边还站着一个穿着球衣的女选手，看着有些眼熟……
    “河间由美！”胡浩南脱口而出。
    “是，那是我的姐姐，我叫河间香美，初次见面，还请多多关照！”
    胡浩南不习惯曰本过于复杂的礼数，这一下又一下的鞠躬实在受不了。
    “胡教练，您请坐，想吃点什么，不用客气。”
    胡浩南其实不饿，不过禁不住河间香美一再挽留，只好坐了下来，“我对曰本料理也不太熟悉，就随便来些吧。”
    “那我就冒昧替您做主了。”
    河间香美的英语带着浓重的乡音，还好说得慢些，胡浩南勉强能听得懂，“谢谢，给您添麻烦了。”
    “啊，天有些凉了，我给您点些炖菜吧，您吃不吃鱼？要不尝尝我们的炸鱼块，再来个速烧羊小排，蔬菜天妇罗拼盘，主食来份米饭如何？啊，我差点忘了，还有我们的地道的大麦烧酒如何？”
    对此，胡浩南自然没有意见。
    河间香美小跑着下去了，不一会儿就端上了一壶大麦烧，说了声失陪，随即又跑到后面。
    胡浩南这才发现，似乎整个料理店只有她一个人跑前跑后。
    他觉得有些口渴，就拿起酒壶倒了一小杯，尝了下，酒精度数并不高，连喝了几杯，味道还不错，索性自斟自饮起来……
    胡浩南像是做了一个漫长的梦。
    他梦见一个少女端着热气腾腾的炖菜过来，那少女个子挺高，只是消瘦的紧，她把炖菜放下，给他盛了一碗，里面有大块的白萝卜，土豆，还有五花肉……诱人无比，那少女并没有走，而是在旁边跪了下来，还和他对饮起来……然后好像还流泪了……那个小萝卜头也过来了，坐在了对面，三人一起喝酒……后来高个少女和小萝卜头似乎还暗地争吵了什么……
    胡浩南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天，他是被电话铃声吵醒的。
    他揉了揉发涨的脑袋，立刻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一间日式房间，对面桌上放着一些简单的料理，还冒着热气，显然刚端来不久。
    更重要的是，他上身没有穿衣服，下面……还好，内裤还在，等等，自己昨天穿得好像不是这条……
    尼玛，这什么情况？
    我怎么在这里？
    记得好像喝酒来着，有个女人过来给他倒酒，然后断片了……该不会？
    “老板你醒了？”
    克里斯抱着衣物走了进来。
    “咦？克里斯？！你怎么在这里？”
    克里斯见胡浩南那紧张的模样，实在有些憋不住了，他还是头一次见胡浩南这般窘迫，真的是太难得了。
    不过，老板就是老板，差不多就得了。
    于是克里斯就把事情的经过简单说了一遍。
    简单说就是，这是河间由美姐妹俩开的一间料理店，胡浩南喝醉了，姐妹们实在拖不动胡浩南这一百八的身躯，又担心他着凉，不忍心他这么睡在店里，只好掏出胡浩南的手机打电话给他……
    胡浩南突然想起一件事，“所以昨晚陪我喝酒的人是河间由美？”
    克里斯点点头。
    “哦，那她人呢？”
    “在外面，不过你得先穿好衣服，昨晚您可吐了不少。”
    胡浩南老脸一红，再拿起有着薰衣草香味的衣物，不用问也知道定然河间由美给洗过了。
    胡浩南刚要感叹这徒弟没有白收，他突然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我的内裤也换了，难道也是徒弟洗的？这也太尴尬了吧？
    克里斯似乎看出了胡浩南的想法，咳了咳，指了指他自己。
    胡浩南这才松口气，否则他这个师傅真的没脸见人了。
    “河间由美！”胡浩南穿好衣服，朝外面喊道。
    “师傅。”河间由美走了进来。
    她比以前看起来更瘦了，两颊的颧骨也有些突出，眉目间有种难掩的愁容。
    胡浩南不知为何，鼻尖感觉一阵酸痛，若不是有人告诉他站在面前的就是他的徒弟河间由美，他一定认不出来。
    这变化太大了，不仅仅是显得老了几岁，更重要的是精气神。
    以前的河间由美，即便是训练再苦再累那都是一片积极向上的心态，现在却是有种被生活击败的疲惫感，哪怕她很努力地在笑……
    “由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胡浩南放下碗筷。
    “我，挺好的呀，师父，您快些吃粥。”河间由美强自在笑。
    但那几欲夺眶而出的泪珠早就出卖了她。
    “师父，姐姐叫您师父，我也大胆叫您一声师父！师父，你就帮帮姐姐吧！”河间香美冲了进来，随之就跪了下来。
    这倒是把胡浩南吓了一跳，连忙拉住了她，转而怒声问道：“河间由美，如果你还把我当是师父，就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河间由美见瞒不住了，这才把事情原委说了出来。
    原来，自从胡浩南离开西雅图风暴，河间由美等人都顺利签下了三年长约，年薪约9万美元，这对于wnba球员已经算是一笔不菲的薪水。
    但赛季中期，河间由美接到曰本女篮的召集令参加东亚四强赛。
    就在这场比赛中，河间由美遭遇左膝韧带拉伤。
    也就是这一次伤病，改变了她接下来的命运。
    在伤愈后的第一场比赛中，她又一次倒下了，这次情况更为严重，检查后西雅图风暴直接宣布她因伤赛季报销。
    更糟糕的是她的合同里有一项规定，在未出战超过赛程一半场次的情况下，她仅有30%的保障合同。
    也就是说，因为河间由美未能达到一半的出场次数，仅仅能拿到2w7的薪水。
    2w7的薪水，连米国的平均薪水都达不到。
    更重要的是，这一次伤病也让她在球队失去了位置。
    至于这家店原本只是河间由美给妹妹香美开的一家营生店，没想到最后却成了姐妹两人的主要收入来源……
    “由美，你为什么不来找我？既然你都把店开到波特兰了，为什么不来找我？”
    面对胡浩南的责问，河间由美只是咬紧嘴唇，却什么也不说。
    其实河间由美不说，胡浩南也能懂她的心思，一个倔强的人在富贵的时候可能会与人分享，但在落魄的时候往往会选择独自承受。
    “记住，我是你的师傅！给，这碗粥喝了，然后跟我去篮球馆，你是属于篮球的，不该把自己埋在厨房里。”
    “姐姐，你就去吧！打篮球时的你才是最快乐的！”河间香美也站出来说道，随即冲着胡浩南又是一鞠躬：“我的姐姐就拜托您了。”
    河间由美从胡浩南手中接过稀粥，只是咬了一口里面的软绵绵的芋头，眼泪就扑打扑打的流了下来，一边吃还一边含糊不清的说着：“谢谢师傅。”
    “放宽心！慢慢吃，不急！”
    河间由美点点头，不再说话，只是抱着碗猛吃起来，好像碗中的就是世间最美的美味，她紧锁的双眉也在大口咀嚼间渐渐舒展开来。
    胡浩南静静的看着，心痛不已，这傻徒弟受了委屈就这么死扛着，他突然看到房间里贴着好多他的照片，再仔细看才发现这些都是从报纸上裁剪下来的……
    回训练场的路上 ，胡浩南突然感觉命运真是一个很奇妙的东西，谁能想到他糊里糊涂的走进一家店，竟然还能撞见河间由美。
    既然遇上了，那就不能不管了。
    当天，胡浩南在安排好球队的日常训练后，就带着河间由美去见了队医齐格勒，他想要知道河间由美的伤势究竟如何。
    一个小时后，齐格勒几乎是两眼喷火，直接痛骂庸医误人，他请河间由美出去下，但被河间由美拒绝了。
    用河间由美的话说：“医生，请您不妨直说，我可以承受的住。”
    齐格勒见胡浩南点了点头，也不客气：“我需要尽快给你安排一场手术，简单说，就是需要对你的膝盖进行二次修复，之前的养护手段太差了，韧带根本没有完全修复，若不尽快治疗，莫说重回赛场，就是过几年在轮椅上度过下半生也不是没有可能。”
    胡浩南虽然听不太懂，但知道病情很严重，刻不容缓就足够了，他说得也很直白：“那我需要做什么？”
    “钱。”
    “多少？”
    “15万。”
    “行，钱的事我来想办法，手术你尽快安排！”
    “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