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决了手里积压的任务后苏白就没有再继续探索四栋。
万一再触发什么任务。
以他强迫症的性格,不知道又得在这些事情上耽误多少时间。
离开房间。
苏白便直奔他此次负责的目标,——六栋。
天色阴沉,厚重的铅色云层低垂的仿佛将要触及地面,其中宛如酝酿着一场足以将整个世界淹没的暴雨。
一栋栋高耸的建筑伫立在昏暗中,那横贯在阴云下的一根根巨型藤蔓,就好像是巨树延伸出来的枝干,将几栋建筑或贯穿、或缠绕,紧密的连接在一起,又仿佛是寄生在钢铁丛林中的血色巨蟒,贪婪的吞噬着这片废墟之下残存不多的生命之源。
六栋。
它的正门及每一户的门窗都已经被紧密纠缠的血色根须完全堵死。
如果说富人区本身就是生灵的禁区,这里就更是禁区中的禁区,六栋里隐藏着魔界之花最大的秘密,它不允许任何人踏足此地。
但不巧。
苏白刚好知道进入这栋楼的唯一入口。
他避开区域中央那耸立招展的庞大血色之花的视线,谨慎的绕到了六栋的楼后,苏白随后捏碎几瓶花粉药剂,淋遍全身,让花粉的气息充分遮掩住自己的气味。
——做这件事时,他没忘记将洁净之坠摘下来,不然,它的自动清洁功能,反而会将花粉药剂当作污秽给清理掉。
“阿嚏……”
浓郁的花粉香气甚至让他感到有些不适。
苏白微微低头,一个凭空浮现的乌鸦医生面罩便自动落下,面罩自带的空气过滤效果,帮他极大减轻了来自香气的困扰。
“你们那边搜索的怎么样了?”
他在队伍频道里问道。
“差不多了,要开始行动了吗?我这里搜到了很多好东西!”
宁红尘听起来很兴奋。
也是,失落之城的物资点都是随机刷新,一定程度上是很看运气的,她跟苏思瑶这个欧皇一队,肯定搜到了不少宝物。
相比之下。
九命的回复则更靠谱一些。
“我们这边已经基本确定了‘祭生之种’所在的房间,但‘画板’还没找到,我们在等楼卫进入下一个循环。”
他说道。
一楼被魔界之花选定为祭生之种的存在曾是一名‘画家’。
他将自己藏在了自己创作的画之世界里。
没有攻略的话。
要找到他。
其难度,不亚于在同样没有攻略的情况下,闯过16号房间那座极其复杂的画中迷宫,——说起来,其实那座迷宫正是出自这位画家之手。
而找到他的关键就在于那块他曾使用过的‘画板’。
有了画板。
就可以成功进入他创作的画之世界。
不过,在画之世界里,两人还要面对他创作出来的各种陷阱、敌人、困境。
这一关未必需要多么高的输出。
但保命能力一定要强。
其次就是观察能力。
而九命和墨鱼,两个人一个擅长保命,一个感知敏锐,可以说是最适合去找画家的人选。
“切,就知道你们在偷偷的卷进度。”宁红尘闻言,稍有些得意的一笑,“没想到吧,姐已经将这一关的关键物品拿到手了【灌铅骰子】!”
“不错,难得靠谱一回。”
苏白夸赞道。
宁红尘手里的灌铅骰子,确实是她们要找的那位祭生之种所需要的关键道具。
如道具所示。
二栋的祭生之种是一名嗜赌如命的赌徒。
要见到他,这一关免不得要发挥苏思瑶的幸运小红手。
当然。
关键还是靠灌铅骰子作弊。
因为那名赌徒也会作弊,光有幸运是不够的,赌到最后,气急败坏,就轮到宁红尘展示自己砂锅大的拳头了……
“啧,就不喜欢听你说话!”
宁红尘不爽的反驳。
苏白撂下语音。
两支队伍的进度都很顺利,反倒是他这边还没有什么进展,他立刻提起精神,别到时候光顾着督促众人,轮到他这里反而掉了链子。
抬头看去。
一根半米多粗的血色根茎拔地而起,好似一条巨蟒缠绕在整栋楼上,临近看去,这根茎的表皮竟是半透明的,能看到有鲜红的物质在其中流动,就像一根裸露在地表外的粗大血管。
苏白将手贴上去,还能清晰的感受到它传来的温度、有序的律动。
御风咒!
抬手给自己加持了一道魔法。
微风环绕,苏白顿感自己整个人都变轻了很多,他手脚并用,轻轻一翻,就爬上根茎,根茎表面十分柔韧,受力后稍微有些收缩,但最终还是没有被他的体重压破。
将魔界之花的根茎当作梯子。
他一路向上攀爬。
直到顶楼。
一扇表面没有任何根须覆盖、由铅条和彩色玻璃组成的花窗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透过窗户。
能隐约看到里面是一间布置温馨的少女闺房。
苏白正要推开窗户,忽然,就听哐当一声轻响,那扇紧闭的窗户竟在他面前自动打开了。
一双惨白的纤细手掌在窗户后一闪而过。
苏白却僵在原地,蓦地感到一阵悚然。
窗户怎么会自己打开?
攻略里没写啊!
难道现在这个时间节点下六栋的机制有其他变化?!
他停在窗外,脑海中不断回忆着攻略,六栋虽然是魔界之花的禁区,但在后世也已经被探索了无数遍,流传出来的攻略绝不可能有错。
就在他惊疑不定时。
窗后,又出现一道消瘦的身影,那是一个看上去只有六七岁的小女孩,她穿着一件简单的碎花裙,皮肤或因疾病和常年不见光照的缘故,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苍白。
“海曼哥哥,你快进来啊,一会儿要被别人发现了。”
她压低声音似乎害怕被人听到的催促道。
苏白恍然回神。
赫然发现,自己脚下踩的哪里还是什么魔界之花的根茎,而是变成了六楼外凸起的墙沿。
他的双手则紧紧攀附着一条由床单被褥结成的‘绳索’,而且,这绳索给他一种十分滑溜的不受力感,仿佛随时都可能脱手,跌落下去,——六楼离地面的落差这一刻好似变成了深渊。
苏白立刻意识到他应该是陷入了某种幻境。
迅速审视自身。
能力没受限制。
这让苏白悬着的心顿时落下。
无论如何,只要自己的能力不受限制,在富人区内,就算正面迎战巅峰状态的魔界之花,哪怕干不掉它,自己也能全身而退。
想到这里。
他不再犹豫的翻过窗沿跳入屋内。
“嘘……”
落地的脚步声太大,立刻引来小女孩的一阵紧张,她吃力的将悬挂在窗外的绳索收回,接着熟练擦掉窗台上的脚印,将窗户轻轻关上。
背对透光的窗楹,她的面容看起来模糊不清,唯有那双亮晶晶的纯真眼眸,在昏暗中闪烁着异样光彩。
“海曼哥哥,今天只有你一个人来吗,维娅姐姐没有来?”
小女孩轻声问道。
“她…有事。”
苏白迟疑的回答一声,他摸了摸面罩,冰冷的触感提醒着他,自己的外形并没有任何变化,但在这名小女孩的眼里,或许他已经变成了另一个年纪相仿的朋友。
隐去面罩。
一股夹杂在花粉香气中的药水气味顿时直冲鼻间。
苏白环顾四周,待光线清晰,他看到了在房间角落里堆积的各种瓶瓶罐罐的药物,还有搭在女孩床前的输液架、以及她胳膊上那一个个无法愈合的醒目针眼。
“哦,好吧……”听到他的回答,小女孩难掩失落情绪,接着她用期待的眼神看向苏白,“海曼哥哥,今天你给我带来了什么‘宝物’?”
“宝物……”
苏白脑海中飞快闪过思绪。
她指的宝物,肯定不是成年人眼中所认定的宝物,但他又怎么可能随身带着哄小孩子的东西。
一时有些摸不清状况。
苏白决定先陪着眼前的幻象将这场‘戏’进行下去。
想了想。
他从背包里摸出一件道具。
“我今天在路上捡到了一颗会发光的石头,送给你。”
苏白递给她一颗‘琥珀明眸’。
“哇!这石头看起来好像一颗眼睛……”小女孩有些惊讶,又有点畏惧,琥珀明眸的造型太逼真了,——事实上,这玩意就是某种生物的眼睛制作而成的。
“你不喜欢的话我再送你一个其他的。”
苏白见状说道。
“不。”小女孩连忙将石头接过去,捂在手心里,偷偷看了一眼,又慌张的移开视线,她勉强笑道:“你们送的东西我都喜欢。”
说着,她跑到床边,在床下拖出一个箱子,珍重的将琥珀明眸放了进去。
苏白瞥见一眼。
那箱子里装的都是一些很常见的小玩意。
折纸、玩具、贝壳、枯萎的花瓣、还有看起来像是犬科生物脱落的牙齿。
小女孩看着箱子里的‘宝物’充满希冀道:“总有一天,我会离开房间,去亲自看看这些东西是什么样子。”
她转过头道:
“海曼哥哥,听说教会研究出了一种能治愈一切的药水,我很快就会治好,能跟你们一起玩了!”
“……提前祝贺你。”
苏白耸耸肩。
他意识到,这应该是曾发生在这栋建筑内的某段经历,或许对魔界之花来说有很特别的意义,让它刻意通过这种幻境的方式保留了下来。
但既然是过去的事。
就证明,该发生的事情都已经发生,无法阻止,因此就算知道血疗注定是场悲剧,他也没能力去做些什么。
“黛米。”
这时候。
房间外突然传来一个严厉的女人声音。
她出声问道:“你醒了吗,今天的治疗要开始了。”
“是妈妈!”
小女孩顿时慌张起来。
她拉起苏白的手,一阵慌乱无措,“不能让她发现你,不然我们都会挨骂的……床下,对,床下!你快藏到床下面去!”
“我觉得已经来不及了。”
苏白面色异样的转头。
女人声音响起时,他就瞬间感觉到一阵诡异。
那声音就像是在门后直接传来的一样。
没有任何延迟。
也就是说,自从他翻窗进屋,或者是在更早的时候,就一直有个女人一动不动的站在门外……
但尽管他察觉到了这件事的诡异,女人却没有立刻推门进屋。
仿佛在故意等他藏好。
小女孩也紧张道:“怎么会来不及?……快,你快躲进去,不然就真来不及了!”
“……”
苏白沉默一瞬,还是听从了她的话。
来到床边,他先是蹲下向里面看了一眼,床底空荡荡的,一览无余,倒是看不到有什么机关或陷阱。
小女孩在背后软绵绵的推着他,苏白干脆就势一趴,往床底钻了进去。
刚钻到床底。
他耳边就传来一声系统提示。
【提示:触发支线任务——不要被妈妈发现!】
……
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苏白顿觉古怪,不像常规的任务那样有详细的描述说明,这任务的介绍就只有一句话:
躲在床底不要发出任何声音。
下一刻。
他就开始感觉到不对劲了。
原本宽敞到足以容下他一个成年男子的床底,不知为何突然变得狭窄起来,床铺和地面之间的距离似在被压缩,很快就让他有些呼吸困难,喘不过气。
他挪动身体调整姿势时,手掌无意间触碰到一抹冰凉、滑腻的物体。
抬到面前一看。
他整只手赫然已经被鲜血染的通红。
猛地转过头,苏白看到一具冰冷的尸体竟就躺在自己背后,他睁大双眼,死不瞑目,像是临死前看到了多么可怕的事物,双眼中透露出深深的恐惧。
换做一般人遇到这种场景,无论再怎么镇定,有心理准备,恐怕都会忍不住叫出声。
但苏白对未知的事物有种异于常人的接受能力。
只是心底微微一惊。
就恢复平静。
“这场幻象果然没有这么简单。”
他屏息凝神,无视身后的尸体,目光回到眼前,就在他刚藏起来不久,房门便被推开,一个穿着黑色长裙的女人走进屋内。
视角关系,他看不到女人的全貌,只能看见她手里拿着什么东西。
但这时候来自周围的变化又将苏白的观察打断。
只听见一阵细细簌簌声。
一个冰凉的物体,突然落在他的脖颈上,那似乎是一条活着的毒蛇,竟钻进他的衣领内爬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