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京一眼就看到了百官们有些不以为然的脸色。
他也不戳破。
“在座的任何一个人,谁能保证将公主送去和亲没有自己的私人想法?”
“说不定某些人正乐见其成官家如此。”
“一不小心就可能导致我宋朝政治不稳。”
“第三点,倘若长此以往,以公主和亲换取和平的话,以后我大宋的子孙都这样效仿,岂不是会越来越弱?”
“第四……”
郭京滔滔不绝,洋洋洒洒说了七点。
文武百官听得眼睛冒圈。
很多人觉得不以为然。
但也有很多人觉得国师说的确实有道理。
郭京看着周围人不以为然的表情,一笑置之。
“也许你们觉得贫道是在说大话。”
“事情根本不可能会有那么严重。”
“但你们可知花蕊夫人?”
郭京旁边的一个官员跳出来机灵的接话。
“可是五代十国的那个花蕊夫人?”
“正是。”郭京沉吟片刻。
“花蕊夫人曾写下一首诗……”
说到这里,大多数官员的表情都变得不屑。
女人写的诗?
能看吗?
别搞笑了。
甚至还有人已经当即低声开口讥讽嘲笑:“女子写的诗必定难登大雅之堂,也不知道国师将这种事情拿在这里说是为了什么……”
郭京浑然没有顾及周围任何一个人的讥讽和嘲笑。
他冷笑了一声。
“贫道认为那首诗写的好。”
“君王城上竖降旗,
妾在深宫那得知。
十四万人齐解甲,
更无一个是男儿。”
“诸位百官!”郭京再用有些悲壮的语气,将那首诗说完之后突然提高音量。
“莫非你们也想做那十四万的男儿吗?”
“十四万人齐解甲,更无一个是男儿!”
“莫非你们就连一个女子都不如?”
“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不嫁公主不和亲……什么时候我宋朝连前朝都比不上了?”
“什么时候我大宋的和平和安定,需要来牺牲女子的幸福换取?”
“莫非你们也想有朝一日,成为诗句里面的主角?”
“面对敌国,毫无斗志,闻风丧胆,送出公主和不战而败有什么区别!”
“我大宋的男儿何时那么没有气血了?”
“你们说女子小家子气,你们说女子难登大雅之堂,说牺牲一人的幸福,换取整个国家的安定是大好事。”
郭京说到这里不由的冷笑。
“可就连女子都知道不战而降有多么可耻……和亲就跟不战而降有什么区别?诗中女子何等气魄?何等忠贞?当令普天下须眉一时俯首!”
百官们听到郭京说的这番话面面相觑。
他们觉得事情也没那么严重。
其中一个一向看不惯国师,归属于耿南仲梯队的官员跳了出来。
他主要是为了能够在耿南仲面前讨到好。
他当即义愤填膺的开口。
“国师说这话就有些夸大其词。”
“我们何时不战而降?”
“我们打了胜仗!送公主和亲只不过是为了安抚他们的情绪,换取更长久的和平!”
“莫非国师觉得一人换天下人不应当吗?”
此人句句珠玑。
他的样子看起来自己说的仿佛很有道理。
甚至还有些人随着他说的话而不断点头。
郭京没控制住,直接冷笑出声。
“是吗?”
他脸色平静,看着出声说话的官员。
郭京淡淡的点了点头。
“若是这样的话,那贫道问你一件事情。”
“国师请讲。”
“你家中女眷都有谁?”
那官员听到郭京问的是这种事情,顿时愣了一下,但还是下意识回答。
他不想在这种场合露怯。
“家中女眷不多,唯有我妻和我老母。”
“并无女儿。”
郭京随意点头,然后直接朝着上面的赵桓拱拱手。
“官家,贫道现如今已经被说服。”
“贫道也认为牺牲一个人换取全天下的和平很值得。”
“贫道愿意尊称这位同僚的母亲为干娘,将这位愿意为了大宋牺牲自己的难能可贵夫人,送去大金和亲吧!想必他们一家应该都思想豁达,愿意为大宋牺牲付出。”
最开始说话的那位官员直接震惊瞪大眼睛,脸上很快浮现出愤怒的神色。
他紧紧握紧拳头,往前踏了一步不可置信地看着郭京。
他一声低吼:“莫要胡言乱语,就算你是国师,也不能如此羞辱我娘!”
“国师,你怎能如此大不敬长辈!”
郭京不咸不淡地看了过去。
他力战群雄。
“怎么了?”
“这就算不敬?”
“贫道也没多说什么,只说牺牲你娘一个人就可以换取我大宋的安定。”
“是吧?”
“这怎么能一样?”那位官员低吼一声满脸不赞同的神色。
“更何况我娘怎么可能达成和亲的目标。”
他的眉头皱的死紧,打了一个结,看上去再皱的紧一点都能夹死一只苍蝇。
“有何不妥之处?”郭京摆出一副无辜的姿态。
仿佛他根本没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多么骇人听闻。
郭京随意耸了耸肩。
“贫道也只是在就事论事罢了。”
“至于说你娘能不能用作和亲,会不会让大金满意这件事情你不须担心,贫道会一力处置。”
“这!这!”
那位官员根本无法和郭京争执。
他倒是想。
但是该说的话几乎都已经被堵死了。
赵桓看着这场闹剧不由得觉得自己头疼,他揉了揉眉头,正想要开口说话,结果郭京又再度开口。
“官家,想来诸位官员已经很清楚,一个女人去和亲无法让我大宋长治久安。”
“鞭子打在他们身上的时候才会疼。”
“如今也只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何况退一万步来说,嫁公主过去根本不会有用的,金人亡宋之心不死,绝对不是一个女人能够稳得住的。”
“那样反倒还会助长他们的气焰,让他们以为我大宋软弱可欺。”
“和亲一事贫道第一个不同意,而且无论发生什么也绝对不会同意。”
郭京说的坚定。
他整个人立在场上,高风亮节的气度让人为之赞叹,身着一身长袍无他物,却像是寒风中的松柏。
“若是有谁不赞同贫道说的话,大可以站出来和贫道好好论辩。”
郭京眼神转了一圈。
他的眼神落到朝堂上站着的文武百官身上,却没有任何一个人愿意和他对视,都有些惊慌失措地低下头或者侧过头。
唯独只有那个刚刚站出来和郭京争辩的官员站在原地,脸色青一阵红一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