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京当然知道眼前的人是谁。
何粟早就已经派人过来跟他通风报信了。
陈规也在这时匆忙回过神来。
“陈规参见国师。”
郭京挥挥手脸色很平静,还带着一丝丝的温和。
“不用那么多礼。”
“你就是陈规?”
“正是在下。”陈规点点头。
他的神态中还带着没能够抹去的激动。
毕竟在他面前的可是活神仙当面。
不过陈规又想起来了其他的事情。
他的表情变得有些犹豫不决。
“怎么了?”郭京敏锐察觉到之后温和地开口提问。
陈规犹犹豫豫了片刻。
“……这次能够得见国师,非常荣幸,但是不知道国师召唤我过来所为何事,有什么我可以帮得上忙的吗?”
陈规在自己内心当中猜测。
他觉得这次自己之所以能够有机会来到这里,肯定不是朝廷传唤的。
首先最重要的原因就是自己直接被带过来见国师。
如果是朝廷传唤的话,那现在要建的估计是宫里面的寺人……
陈规对自己现在的身份一清二楚。
他哪里能够见得到国师?
何况他初次见到的人是何粟。
陈规虽说不能在京城当官,但对于官场上的人还是有些了解的。
何粟是铁定的国师派。
所以应该只有一个可能。
是国师找自己有事情。
陈规认为自己的推测很恰当。
他微微抿起嘴唇。
“……还请国师为我解惑。”
郭京随意点点头。
他伸手邀约。
“先坐下吧。”
“来尝尝我泡的这茶。”
一杯清茶倒在陈规的面前。
他端起茶杯,有些温热的茶盏缓解了他内心当中本就不多的紧张感。
陈规慢慢平静下来。
他平静地直视着郭京。
郭京也在这时主动开口告知自己将他传唤过来的原因。
郭京选择开门见山。
“之所以这次会将你传唤到这里来,其实只有一个原因。”
“那就是因为朝廷需要你。”
陈规眼中闪过疑惑的神色。
“你知道最近要对西夏开战了吗?”郭京蛋蛋抿了一口茶之后,随意放出了这个对普通人而言震惊的消息。
陈规手里面拿着的茶杯立刻抖了一下。
他不可置信一般的表情很是诧异。
怎么……
“怎么会?”
陈规不敢相信自己究竟听到了什么。
在这之前的时候,上京的百姓们之间虽然口口流传着要对西夏开战的消息,但其实并没有能够传得多远。
只因为那是天子脚下,所以才显得人尽皆知。
陈规就属于那种闷头做事,什么都不管的人。
所以他更不知道了。
陈规摇头又摇头。
显然这个消息对他的冲击力有些太大了。
他情不自禁地开口问。
“为何我们要对西夏开战?”
“大宋不是才刚刚打完一仗吗?”
“现在继续开战的话太过于损耗兵力了,怎么可能会在这个时候做下战争的准备。”
“……怎么会有人做出这种决定?”
“这不应该呀。”
陈规絮絮叨叨的说完,神态越想越怀疑。
甚至有种怀疑人生的感觉。
也难怪他会这么觉得。
但凡是个聪明人,是个能够看得清楚,现在局势的人都明白,现在对别的国家开战留给大宋国民的只有一条惨淡的死路。
——不至于会死,但绝对好不到哪里去。
郭京心中微微一叹。
是啊。
陈规这么爱闭门造车的人,都能够看得清楚局势。
他甚至沉默寡言,不爱与别人交流。
赵桓怎么就像是傻了一样,根本就看不懂呢?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茶水。
热茶触碰到他嘴唇的时候,被他轻轻一吹升起来缭绕的白色烟雾。
陈规心中的念头更加焦急。
他忍不住絮絮叨叨。
“……这到底是谁做下来的决定,这个决定不适合做,我们现在还是比较合适休养生息才对,应该尽可能劝慰官家,不要答应这种决定。”
何粟终于忍不住开口。
他无奈地说道:“都已经到了现在这个局面了,你还看不清楚吗?”
“这不是很显然。”
“官家之所以会不管不顾地答应这种决定,就是因为这个决策是他自己做下的呀。”
陈规心神都受到了震动。
一时之间他竟有些不知该如何开口。
“……怎么会?”陈规只会重复着这三个字。
看起来他有些受到打击。
“难道就连国师都阻止不了吗?”
何粟神态放的柔和了一些。
但他的语调还是充满了无可奈何以及深深的愤怒。
“国师要是能够阻止的话,早就已经阻止了。”
“官家受到了蒙蔽。”
“耿南仲如今在朝堂上,为非作歹,呼风唤雨。”
“有他在,官家想要做出正确的决定那是真难了。”
“耿南仲本就是官家的老师。”
“他陪伴了官家数十年的时间,如今重新恢复了宠爱,在官家耳边吹吹耳边风,就能让一件事情的影响力大幅提升。”
“国师即便想要阻止,但在官家已经同意了这件事情,并且觉得这件事情并无大碍的前提之下,只会被认为成是在和耿南仲争宠,国师也有他自己的为难之处,并非不阻止,而是实在没办法阻止。”
何粟悠悠叹气。
陈规在这时的神态变得更加难看。
他是一个真正忧国忧民的人。
否则也不会一听到有事情要找他帮忙做,就马不停蹄地来到这里。
郭京在面对陈规有些期许的眼神,却是轻轻摇头。
“我没什么办法能够阻止,如今能够做到的,只有尽力减少损失。”
“这样才不至于让我大宋难以喘息。”
陈规沉默了。
他相信国师说的话。
他也知道,如果国师真的有办法的话,不至于束手就擒不管。
可他的心中还有一些绝望。
如果这种事情连国师都找不到办法解决的话,那他们又该怎么解决呢?
……许久的沉默之后,陈规这才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抬头。
“有什么我能做的吗?”
“……如果有的话我愿意去做。”
话虽然是这么说的。
陈规心中却没有任何自信。
他甚至觉得有些悲哀。
陈规自认为自己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小县令。
能做什么呢?
他有什么价值值得国师亲自费心安排呢?
陈规甚至觉得自己已经能够看到和西夏打起来的未来。
太悲哀了。
他甚至不敢去多想。
陈规脸上甚至都蒙上了一层有些灰败的阴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