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京略有些无可奈何。
他淡淡地摇了摇头。
“官家,耿南仲是耿南仲,您的老师也是您的老师,自从耿南仲心性改变了的那一刹那开始,他就再也不是东宫十年如一日的那位先生。”
“倘若东宫那时的老师知道了今日的事情的话,你觉得他会希望自己是生还是死呢?”
赵桓听到郭京的话之后,忍不住心神都受到了震动。
对呀。
是生是死呢?
他相信自己的老师一定全心全意地爱护着自己,所以如果当初的那位耿南仲真的知道自己以后会谋反的话,想必应该也会希望自己如此下场吧。
赵桓心里面好受多了。
他感觉到了一丝丝的宽慰。
这么想着他也就往里面退了两步,抬手关上窗子。
在旁边一直都看着的黄真,忍不住狠狠松了一口气。
皇上难受是难受。
但如果皇上的龙体出现问题的话,那他们这群下人可就要遭殃了。
赵桓跟着郭京一起来到了茶桌旁边。
温热的新茶,香气袅袅。
赵桓端起茶盏的刹那,却又轻轻放下。
他叹了一口气。
“我这个皇帝做得果然不成功吧。”赵桓脸上禁不住露出了苦笑的表情。
他想到了自己的父亲和兄弟。
不光是老师想要跟自己作对,要谋反刺杀自己。
就连自己的父亲和兄弟也想弄死自己。
回想起那一日在刺客的阴影之下,瑟瑟发抖的自己,赵桓越发觉得更加没有安全感了,忍不住握住了有些烫手的茶杯。
热量顺着手心传到心里,似乎这样才能够感觉到丝丝的安慰。
郭京倒是并不意外。
赵桓肯定会有一些事后创伤的。
再怎么样他也是突兀地第一次经历了这种事情。
倘若他的心性能够那么轻而易举调节的话,那他也就不是赵桓了。
郭京出言相劝。
“官家不必如此多虑,更不必思虑这种问题,在我眼中看来,作为大宋的天子,你一点问题都没有。”
“这世间总是有两面性的,既然有奸臣也就有忠臣。”
“就连银子都不能得到所有人的喜爱。”
“更别提人了。”
“耿南仲虽然做了谋反刺杀之事,但是朝堂上也有人忠心耿耿,不惜拼尽全力也要护驾救驾。”
赵桓听到这番话之后,神态当中闪过恍然。
这一番话将他的思绪拉回了当天,让他猛地想起来自己当天获救的事情。
他想到了救了自己的那二人。
“亚父这话倒是提醒我了,那日救了我的二人似乎是天策府出身的,他们两个现在可好?”
郭京笑了笑。
“他二人虽然身无要职,但武艺却尚可,能够保护官家,不受生命威胁,是他们的荣幸。”
赵桓露出一个若有所思的表情。
他开口说道:“险些忘了这件事情了,但是我的不对。”
“无论如何他二人都救驾有功,倘若不是他二人的话,我也不能活到今天。”
“亚父觉得我要如何犒赏他们?”
郭京等的就是这句话。
他早就想给岳飞他们两个升一升官职了。
可是自己仅仅只是一个国师。
身为国师,他不能将二人提拔得太高,以免有其他人说闲话,更要防备,有人会起防备之心。
说的就是自己面前这一位。
但既然有了救驾之功,那么二人身上的官职变动便显得顺理成章。
也能越级。
郭京早在当日就已经定下了这一石三鸟的计划。
一边能够除去自己的心腹大患。
一边又能将自己的心腹往上提拔。
最为重要的是在铲除掉耿南仲之后,他还可以借着耿南仲的手,得到他曾经用过的那些消息。
进一步和金人联络,取而代之,并且方便他下一步的设计。
面对赵桓的询问,郭京不急不缓。
“二人身份低微,也没什么要值,虽说就算有功,但他二人也差点让官家陷入不利之地。”
“不过倒是勉强能够相抵,便给他们二人升一升官位也可。”
赵桓信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他也觉得这个主意确实不错。
真让他赏赐一些真金白银什么的,马上就要打起来了,他还真是有些不太舍得。
这个关头赏赐他人,要出钱出物,肯定得在他的私库里面往外拿,赵桓哪里能够狠得下那个心。
倒不是说他不觉得自己的这条命布置的那些东西,主要还是单纯不愿意。
想到这里的时候,赵桓脸色又变得有些难看。
为了西夏的这件事情实在是发生了太多太多,原本他还有些兴致勃勃,可是随着耿南仲死去之后,他整个人也陷入了一种觉得茫然和空虚的状态里面。
赵桓不愿意再接手西夏的事情了。
他内心早已断定,西夏的战事处处都透露着不吉利。
若是自己继续掺和的话,恐怕会对自己的气运有所妨碍。
但要是不管,直接当个甩手掌柜也不行。
赵桓眼神在这时触及了自己身边的郭京,顿时一亮。
这不就有了一个现成的人吗?
他是真的心累。
赵桓咳嗽了两声,在脑海中组织了一下语言之后立刻开口说道:“亚父,耿南仲虽说做下了天大的祸害之事,可他再怎么样也是我曾经的老师,如今他已经过去,我无心处理朝政,不如亚父为我分担分担。”
赵桓振振有词。
还真让他找到了如此合适的理由。
“也不需要亚父过多操心,只要为我处理西夏的事情就好。”
“何况耿南仲虽然已死,但他的家人还尚且犹在人世身上,涉及的一些后续问题还需要处理。”
郭京露出犹豫的表情,微微皱眉推脱。
“这……”
“这恐怕不太好吧。”
他的表情显得极为纠结和难堪。
“还请官家收回成命,这种事情事关重大,不合适由我来主持和抉择。”郭京说得格外坚定。
“没什么不好的。”赵桓一口咬定。
“既然朕觉得亚父能够可行,那么亚父必定可行,亚父不需要听他人的,只需要听朕的就足够了。”
赵桓都已经用上了如此自称。
郭京也就只能装作无奈地顺水推舟答应。
“好吧好吧,也好。”
“就当作我为官家分忧了。”
赵桓顿时长舒一口气,总算是把这个担子给甩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