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田向南说出停止合作的消息，这会儿不光是张书记慌了，就连县里负责合作的胡副主任脸色都很难看。
    就见他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道。
    “田书记，这个事情，就不能跟住友集团那边再商量商量吗？怎么说停就停了？”
    田向南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胡主任，这个事情也不是咱们能左右的，而且住友集团那边已经多次提过意见了。”
    “再者说，双方交易的事情也不是直接停的，而是会延续到今年年底，后面的两笔单子，至少还需要两个月的时间生产。”
    “我这已经算是提前两个月通知陶家坝这边了。”
    说着，他抬头看了看那位张书记。
    “原本吧，等合作结束了以后，光下半年，陶家坝怎么也得分个300多万的。”
    “可是他们提前已经从我们这里预支了300万，所以等合作结束以后，手上的两笔单子完成，估计你们也就是剩个三五十万的利润了。”
    说到最后，田向南又正色了几分。
    “张书记，不是我不肯借钱给你们，但是500万毕竟不是个小数目，你们想借，打算借多久？打算怎么还？”
    “这一点我总得搞清楚吧。”
    张书记闻言咬了咬牙。
    “田书记，我们公司借钱就是想把这三家新厂搞起来，只要新厂能赚到钱，我们保证立刻就还你们。”
    “那你们新厂万一赚不到钱呢？”
    田向南却是直接反问了一句，一下子又把张书记给问沉默了。
    “两位也别怪我说话直，但是干产业这个事情，没说哪样就一定能挣钱的。”
    “眼下你们停了电线出口的合作，你们整个公社就只剩下了和县里零售的那点收益了吧？”
    “那些收益的钱，光给工人开工资，再加上给公社队员发福利，估计就已经捉襟见肘了吧？”
    田向南提起这个就忍不住想笑。
    陶家坝的福利待遇眼下在他们这都是出了名的高，比青山大队还狠，更是让县里那些职工们都眼红。
    有点太夸张了。
    这玩意一旦开了头，到现在还在把福利待遇提得越来越高。那往后再想停下，可就不是简单的事情了。
    这也是他当初建议陶莹莹离开的原因。
    因为陶家坝现在就是个大坑，就是个火药桶，憋不了多久就得炸。
    这也算是陶莹莹的执政失败的一个重大原因。
    前两年陶家坝有钱，陶莹莹想搞产业，但是又压不住人，想法推行不下去。
    大笔的钱放在公社账上又花不出去，还有下面的人盯着，再加上想学着他们青山大队发福利的呼声，那就只能学着发福利。
    结果发着发着就变了味儿。
    钱一年比一年挣的多，福利也一年比一年提高。
    呵.......
    到了现在，每年光福利方面的支出，对他们公社而言，就不是一笔小数目。
    光是这个大坑在，没有一个有魄力，又能压住整个公社的领导站出来解决这个麻烦，那陶家坝想发展好，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而且哪怕陶家坝真的把产业发展起来了，挣钱了，也只会把福利的窟窿越填越大。
    你就算搞个像青山大果园这样挣钱的大产业，一年挣几个亿都没用，钱挣的越多，越能滋生福利的大坑。
    这玩意你总得有个限制，总得有个制度与说法。
    他们青山大队一年挣这么多钱，田向南都从来都没在福利上面搞什么文章。
    除了逢年过节的时候，杀几头猪，从仓库拿一些面粉，给乡亲们按人头分点，或者年底结账的时候，从外面采购一批物资，家家户户分点。
    再有就是一些小病小痛的，到老薛的卫生室里瞧瞧不花钱。
    但凡严重一点的毛病，你都得自己花钱去县里看。
    除此之外，其他方面的福利基本上都还没实行。
    只有福利院那边的孤儿，还有村子里的一些没有子女的孤寡老人，每个月能有一点米面补钱。
    这一年支出才多少，一年的总支出全部加起来，估计也就是电线厂一两个月的收益，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田向南也不是说有多冷血，非得看着陶家坝这个火药桶爆炸，看着陶家坝这个邻居垮台。
    但主要是，他们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
    你不大刀阔斧的改革一下，不把人民群众伸手要福利的思想扭转过来，你就别想搞好产业。
    不是说不给群众们发福利，群众们一年辛苦的劳动，发点福利是应该的。
    但这东西你就得制定一个标准，制定一个度，而不是毫无限制的随便发放。
    是......
    换个方面想一想，凭借住友集团有求于他的这种关系，田向南可以要求电线方面的交易继续下去，继续带着陶家坝挣钱，给他们输血，扶持。
    但凭什么呢？
    真这么干的话，浪费的是他自己的人情，还吃力不讨好。
    当初陶莹莹当书记的时候，田向南都没想着这么帮，现在又换成了张书记了，没亲没故的，他哪能这么舍己为人？
    而且现在的陶家坝是不破不立，你干脆就直接垮了台，经济崩溃，正好可以把福利的制度取消或者降低一些，这样反而是件好事。
    到时候等电线厂进口生产线能找到国内的合作商，等三家新厂开起来逐渐有了收入，那以后陶家坝未必就没有崛起的那一天。
    看着面色尴尬而又窘迫的张书记，田向南的语气却没有什么变化，依旧是那么平静。
    “张书记，你们公社现在差不多还剩100万，到时候加上我们这边结的三五十万，最起码也能勉强把三个厂子都开起来了吧？”
    “至于向我们借钱发福利，和维持厂子后期发展的这种事情，很抱歉，我不能答应。”
    “如果只是百八十万的还好，数目不算大，拖个几年也没什么，但是，500万.......”
    田向南说到最后，摇了摇头，又端起了一旁的水杯。
    张书记这会儿脸上带着几分羞愧，几分迷茫，还有几分的窘迫。
    他冲着田向南点点头。
    “田书记，真对不起，是我没考虑清楚，就冒昧的过来......”
    “同时，也感谢你对我们陶家坝发展方面的建议.......”
    “那我们就不多打扰了........”
    又说了两句客气话之后，两人就提出了告辞，田向南也亲自起身，把两人送了出去。
    对于这二位的到来，田向南也没当一回事，原本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没想到没过两天，他就接到了县里陶莹莹的电话，说是要把小楠楠送到他这里来住几天，拜托他照顾一下。
    田向南自然很好奇，就问那边出了什么事？
    结果陶莹莹的回答，让他有些意外。
    陶莹莹说，陶家坝公社那边要开始查最近几年的账，需要她回去配合一下。
    查账......？
    这个消息，让田向南都忍不住上了心，也跟着多问了几句。
    在陶莹莹再三保证她自己的经济不会有什么问题的时候，他这才稍稍放心，同时也让人关注起陶家坝那边的情况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