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还太早，近前的咖啡馆也适才营业。
    时有懒洋洋的浅色头发的行人经过，看起来像是没有睡醒。
    裴泽低头处理手机上的一些消息，只觉家族里不尽然全是长脑子的人，腐朽、贪婪、亦或是恶心的形容用在废物身上都有些过分。
    废物是没有必要应付的，若是甘当蛀虫，便连丁点的利用价值都没有了。
    毛绒绒的头发顺着他的动作遮住大半张脸，让人很想亲手帮他撩上去。待他终于看累了似的，终于仰起脑袋，蓬松柔软的头发很有弹性地恢复原位，露出一张白皙漂亮的脸蛋，凌厉而富有攻击性的五官被这头散漫无比的发型中和了下，看起来竟有几分可爱。
    有路过的行人望了过来。
    他冲着外面笑笑，略有些烦躁的目光瞟向远处华丽而整齐的建筑物。
    蓝灰色的孟莎式屋顶阳光下泛着细细的闪光，连同雕刻、线条都在强调对称似的，看起来便有些乏味。他在这里看得太久了。他想。
    他开始观察那个站在街头临摹的画家，觉得也许那个懒洋洋的哈里就会做这种事，呵呵，被排挤的次子去做个艺术家好像也挺不错的。
    裴泽接二连三的吸气，又端起瓷杯喝了几口热可可，可能湿润阴冷的天气令心情也阴郁起来，他看起来很有几分郁闷。
    烦躁地将水杯放在桌面，现有的情报也被丢弃在一边，他对谢忱的消息产生了浓烈的怀疑。
    他拿起手机，虽然对这种做法嗤之以鼻，但他还是想要尝试下。哈里会是名人吗？谁他妈知道，那懒玩意就算是去当蛀虫应该也不会去自力更生的吧……不过，万一呢？
    起码这种方法不会让某些人对哈里产生好奇，不会让他陷于被动。
    将顾宝珠的照片传上去，点击搜索图片。
    他的心脏也提起来，似乎明知不可能有什么，但还是期待会有什么奇迹发生。
    搜索结果：您搜索的是否是【唐唐小师傅】
    “【照片】#顾宝宝”
    “【探寻我那些平平无奇的同学们之第九期】#第九弹来咯！”
    裴泽瞪大眼，看着照片中那张很熟悉的脸蛋，那淡漠而烦躁的神色如出一辙，简直不能再是他了。
    没想到会这么简单……在这里泡了这么久寻人的自己像是个彻头彻尾的蠢猪！
    裴泽呼吸急促了些，脸上浮现出怪异而惊喜的笑，身体靠在座椅上静静地搜索着有关……#顾宝宝的信息。
    校服？帝德？奖学金得主？游戏行家……最重要的是……性别女？
    女人竟然可以发出男人的声音吗？有些恶心，裴泽蹙眉想道。
    “顾宝宝，”他轻声重复着这个名字，手背抵住下唇，牙齿无意识地咬紧其中一节手指，恍然想起什么似的，联想到另外一个名字。
    “顾宝珠？”
    他感到天旋地转，那点等待许久才积攒起来的喜悦顷刻间被一点很没用的回忆冲到脑后，难以置信的荒谬令他笑出声来。
    他很久以前就看中的娃娃……
    很遥远的回忆未经过梳理便铺天盖地而来，胡乱的谈话和场景几乎要揉杂在一起，如同被眼前搅乱的肮脏的法拉菲拉沙。
    “我想抱回来养！我想要她！”
    “你才多大点，就想要抱养孩子了，人家父母是不会同意的。”
    “你们花钱买回来吧，我就要宝珠。”
    “不要任性了，想抱孩子可以去抱你达芙妮妹妹，她也很可爱，而且你随时可以养。”
    “她太丑了，我要干净漂亮的娃娃，像宝珠那样。”
    充满稚气的童声很冷静地说道，“我要最漂亮的娃娃，就像我柜子里面的瓷娃娃一样，要最好的。”
    “她是人，不是瓷娃娃。”
    “一样的。”
    “反正你在这里呆不久，你大可以找小宝珠问问，看她愿不愿意跟你走。”紧接着便是一阵紧促和欢快的笑声。
    “好。”他郑重地答应道。
    他记得他走到了校门口，等到了下一个年级瓷娃娃一样的顾宝珠。
    夏天很热，他出了很多很多的汗，但不是紧张，他隐约觉得。
    他将手心里藏了很久的珍贵糖果递给顾宝珠，“给你的，吃了可以跟我走吗？我带你一起转学，我会给你很多好吃的，给你很多好看的衣服。”
    漂亮如洋娃娃一样的顾宝珠接过了他的糖果，脸上却染上恶劣的笑意，像是崩坏掉的洋娃娃，“你以为我家穷的吃不起这种糖吗？”
    “不是的！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大家都那么说。既然有那么多孩子，就不该生我的，我受够了每天吃得很撑，我讨厌食物，讨厌施舍，也讨厌你没有头发，光头丑八怪！”
    洋娃娃很直接地将手中的糖果扔到地面，用那双亮晶晶的小皮鞋踩碎，当着许多张小朋友的脸笑了笑，终于扬长而去。
    他看着脚底下稀碎的糖果，五颜六色的甜味晶体同糖纸、灰尘掺杂在一起，又被泪水晃得迷糊不已。
    娃娃真讨厌，他不想喜欢娃娃了。
    ……
    难道是从那个时候起，开始习惯性续起头发的吗？时间已经久到令他忘记原因了。他抚过自己蓬松而浓密的头发，思绪模糊而隐晦。
    哈里，就是顾宝珠吗？
    不能再去问谢忱了，他也在帝德，他……他的呼吸颤抖了片刻，翻了翻【唐唐小师傅】的评论区。
    【唐唐小师傅】回复【宝宝小天使】：顾宝宝明确表示不会参演青云簿魔女一角，当着我面说的，十分可信
    【唐唐小师傅】回复【沫沫】：她说赚这么多钱是因为想攒起来，她说自己的钱有用。
    【沫沫】回复【唐唐小师傅】：哇哦，那谁的钱没用啊
    【唐唐小师傅】回复【沫沫】：嘿嘿，也是，但是我看她一副很缺钱的样子，不然也不会见到奖学金就去争取吧
    ……
    【#顾宝宝综艺首秀，高智人设吸睛】
    【#顾宝宝游戏直播剪辑】
    【#顾宝宝简历】
    【#顾宝宝哥哥】
    【#顾宝宝广告主页，广告报价揭秘】
    【#顾宝宝追逐富二代失败，怒剃光头考取帝德】
    他搜索着顾宝珠的一切，好似大多数都是黑料，那点微末晦涩的委屈过后，他又感到了好笑，不过比起幸灾乐祸，更多的是匪夷所思、迫不及待。
    他点进最古早的一条信息，并没有有关该富二代的消息，总不能是谢忱，可为什么不能是谢忱，他可是骗了自己很久呢。
    “呵。”他轻笑一声，给谢忱发了信息。
    【阿泽】：人找不到，你是不是给错消息了。
    对面很快发来回复。
    【谢忱】：那就怪了，应该是在那里的，你还在找吗？这可不像你。
    【阿泽】：是啊，我决定要放弃了，没有缘分的事情我不会强求
    【谢忱】：嗯，你能够想明白就好。
    谢忱，你个傻逼。
    为这种人隐瞒，真是犯不上，她从小到大都没有变过的啊。
    裴泽站起身，将外套提在手边，头发在大步行走时几乎弹跳起来，他露出一张笑眯眯的俊脸，联系手下去订好回国的机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