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外城的小院里,持续了好久愁云惨雾。
太子自林星野离开后几乎在原地站成了桩子,一直自苦,什么都听不入耳。
下属们来来回回谁都没能劝动。春寒又重,泠诀眼看着自家殿下脸色都有些青白,不得已着人回禄柳行宫去通知李大人。
但李吟歌显然一时半会儿也赶不过来,最后居然是自己摸索过来的客人离哥儿把人劝回了屋。
宴离心有戚戚。他不操心小主子和太子吵架,只是郁闷那两个居然就这么把他和殷诺丢下了!加上他一直惦记着和正君的误会没解开,两厢事情相叠,可以说此时他的心情没有比太子好到哪里去!
不过身为被好生优待的客人,他也不能看着主人家这么下去无动于衷。自泠诀口中大概了解到情况后,宴离很快明白了问题所在。
他也确实没想到太子殿下会看重小主子到这般程度,这种近乎自虐的自责,让宴离都不忍心:“殿下,小主子他只是太在意您了,不然以他的性子,别说跟您生气,怕是根本都不会上心。”
一席话正中下怀,让几乎心如死灰的太子瞬间子活了过来,转眼间满脑子都是“星儿还是在意自己的”。
眼前的哥儿跟在星儿身边时间不短了,这一点太子清楚,所以对方自然是了解星儿性子的,说的话也就有那么几分可信。
为了确认那一点点“在意”的真实存在,当下太子便满怀希望地带人回屋细细聊了一阵。
这么一来二去,宴离倒是直接去了那点在太子跟前的拘束,两人之间也就此熟络了不少。
太子很快发现离哥儿才华上佳,甚至完全可以和自己聊上几句朝堂之事,这倒是个意外收获。
也因此他模糊猜到了离哥儿在星儿身边的定位,心下更安定了一点:这么一个要员还留在自己这里,星儿总不至于真一去不归!
只要他还愿意来见自己……
抱着这个希望,太子总算找回来一点理智。
泠诀再一次现身。
李吟歌还没到,前哨的暗报反而先到了,他第一时间来跟太子汇报:“东外城那边有人反应入夜时分有肖似太子殿下之人出没,连鸿昭已经知道了。属下斗胆猜测可能是小少爷……殿下您看……”
“认下,即刻着人散布,就说是孤去了东城。”太子吩咐得毫不犹豫。
“可是驻容本该无解,您本该装作重病卧床,我们本该趁机摆脱一阵子连鸿昭的刺探,好暗中全力筹备……”泠诀有些不能接受太子这么无条件的纵容小少爷——这一下几乎打乱了他们所有的计划!
可太子依旧坚持:“无妨,孤的命都是星儿……夫夫给的。”再说有黎正君在,筹备之事已经事半功倍,只是太子信守保密,这当下也就没多说。
泠诀皱着眉应下了。也就他之前遇上过那两位给的意外之喜,眼下他也是心存期望。不然但凡换个人来,绝对要以死相谏如今明显感情用事的太子!
泠诀自去吩咐安排。
本来困郁的太子却因为能帮到星儿而重新振作,休息都顾不上地想着应对策略。
这事情最麻烦的是驻容解药怎么来,除了这个难题,其余的在太子眼里都不是事。
泠诀很快回到太子身边,又带着几分怨气被太子使唤去吩咐人联络一众清客商量对策。
与此同时李吟歌终于到达了西外城。
他不光自己来了,还半道捡了个蓬头垢面的老头子——确切的说是被人死皮赖脸赖上的!
李吟歌模糊怀疑对方是个熟人,考虑了半天终究还是拎了回来。
等回了太子的小院里洗洗干净,果然眼熟!
等那老头子又自己在脸上捣鼓了一阵后,果然更眼熟了!
但李吟歌依旧不确定:“莲神医?!”——很像,但与从前还是有明显的不一样,这还是抛开脸上那么多道疤来说的。
一个似是而非的莲神医,连太子都很惊讶:“您老怎么回事?”
“嗯哼!今日起莲神医已经死了!老头子现在是人家八竿子打不着的师兄弟,以后叫我莲老头知道没?!有没有吃的?老头子快饿死了!”
太子瞬间明白了情况,了然地唤来侍从端来吃食,静等活像饿了三天三夜的老人疯狂填肚子。
李吟歌也不傻,很快就自己明白过来:“您不会给自己的脸动手了吧?”
“嘿嘿,漂亮小子脑子也算好使~”说着老人瞄了太子一眼,心道这个就不是好使能形容的了,他老头子觉得有点瘆人。
太子没理他:自己不过就是来自那吃人的宫里,遇事多了就平静了点而已。
“老头子费了老大劲儿了才给自己改头换面逃出来,跟你们说,老头子如今这张脸可是偷偷费了皇帝无数好药才成的!”
李吟歌:“……”怪不得看起来比之前还年轻点!不过费连鸿昭的药,再多他们也不心疼!
“莲老是打算投身孤门下了?”
“你这小子说话怎么还是这么文绉绉的……”莲老头满眼嫌弃,“算了算了随你吧!老头子不来你这里,小命不要了吗?除了你之外,还有谁能跟皇帝对着干?!老头子有得挑吗?”
泠衍抒:“……”孤怎么看你挑得很?!
不过来得正好!
太子星眸一闪:莲神医师出同门的师兄嘛,那总得比莲神医更厉害一点,能解孤的毒也正常,给黎正君当挡箭牌正好!
如此星儿夫夫的安全总算有了点保障,太子这才肯勉强自己去休息一会儿,毕竟他要养足精神,以防星儿又有突发要事需要他处理。
莲老头吃饱喝足又确认自己被收留后,要了间屋子就呼呼大睡,从头到尾没想起来为什么驻容未除的太子如今已经活蹦乱跳……
小院里的主子们很快陆续熄了烛火入了眠,唯独宴离房里一直亮着如豆的灯盏。
烛光微弱,却足够照见那张端正文气的脸上那清晰的惊乱。
自和太子聊过之后,宴离已经枯坐到现在,因为他意识到了自己的大不对劲!
难怪他当时觉得太子对小主子的执着似曾相识,确实熟悉!这不就是自己对小主子和正君的感情吗?!
不过是披的外衣不同罢了,揭开表相之后能有什么大区别?!
他现在也明白过来为什么自己得瘟疫的时候会想过听天由命,因为他潜意识知道了自己的贪心!
而这份贪心恐要酿成深重罪孽……
宴离忽然觉得万分痛苦,他离不开他们,至少他现在绝对不肯离开他们!可他却真的怕自己迟早有一天做错事!
其实若没有这一路抵京的分离,他还不至于认那么清自己对他们的惦念已经彻底变了质。
疯狂的思念,无时无刻地盼着再见到他们,想永远留在他们身边……
明显的不正常。
这不就像极了太子对小主子那种偏执?!
更可笑的是他还一惦记就是两个!
凌驾于世俗情y欲之上的欲望。
挺可怕的……
他明明也挺喜欢殷诺的,但这份喜欢明显就是正常的感情:殷诺是个好人,有他欣赏的品性,如此而已,而不是对那两人如同飞蛾扑火般的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