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子这小家也一直不和睦。旁的都是他们夫妻之间的事,为父也不便多置喙。但六弟夫郎对自己女儿是着实过分了点。”风翳寒忍不住叹息,“当真是只管生不管养,嫌她是个姑娘,生完之后就直接当她不存在。”
“梦鸢?”林星野诧异道。
“是啊,梦鸢这孩子这辈子就没得她阿么亲近过一回,六弟又忙于酒楼杂务,没有太多时间陪她,都是丫鬟婆子糊弄着就长大了,养成了一副怯弱性子也不意外……”
听到这里,林星野难免想到今日小姑娘在自己跟前的表现,仿佛完全不是一个人:“或许怯弱只是她为了生存营造的假象。”
风翳寒诧异地看向儿子:“哦?看来小宝有了意外发现?”
“嗯,听您说的,我就明白为何堂妹怨怒心那么重了。说起来今日能这么快审出来六叔么是帮凶,她功不可没。”
“谁成想她阿么居然会逼她代认这种罪,基本就是连她死活都不顾了,怨不得她被逼急了想大义灭亲。”
风翳寒对此倒是不意外:“这只能算六弟夫郎的丰功伟绩里再添一件荒唐事罢了。”
“你不知道她阿么一直想借她攀上别的宗室贵族想疯了。就这两年,她才刚到年纪,她阿么就几回想过送她去那些真纨绔身边做妾。”
又不是没有家底,好歹也是个正儿八经的小姐,为了六叔么一己私欲就要送她去做半个奴婢!
林星野对此十分唏嘘。
“我大概明白她家里是怎么回事了。”唏嘘过后,林星野依旧愠怒不已,“但再怎么样也不能害到我夫郎身上来!”
对此风翳寒也极其生气,当下就表态:“你只管放手去做,不必考虑那几分叔伯情意!”
他很明白这群人以往是觉得嫡支无后,一个个心里安慰得很,故而到了他跟前反而能有几分真心的和睦。
但从今往后怕是再不能了。
而他要做的,自然是坚定支持自己的孩子们。
这么明显的偏向,惹得林星野满目暖意。特别是有对比当前,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他的亲人、爱人都是世上最好的。
林星野觉得自己何其有幸。
“谢谢父亲。”他由衷道。
风翳寒像兄弟一样拍拍比自己还高大一点的儿子,以示回应。
两人已经到了房门口。
因为知道自家儿媳是个汉子,所以风翳寒以往也没有避嫌这种心思,很自然地跟着儿子一起进去了。
他毕竟也担心黎初晗的伤势。
而且这小夫夫俩昨日演怀孕、今日编小产,这戏一出接一出的,看得他都有些目不暇接。
更加有心来好好了解下,这俩小的私底下到底在玩什么。
至于和抒儿的矛盾,如今只能视情况而定了——毕竟还是晗哥儿养身体要紧。
“这屋里怎么了?”风翳寒才进去就迎头被扑了一脸热浪。随即还发现,不仅春日供暖,连所有的防风纱帘都落下了。
“初晗不能见风,也不能受凉。可能有点热,父亲忍忍。”林星野已经适应了,一脸平静。
但风翳寒感觉有点怪异——毕竟他有陪自己夫郎坐月子的经验,心里难免觉得这俩小的装样子也装过了!
然而他不知道这还是小场面,接下去才让他怀疑人生。
因为黎初晗的脸色真的不太好看。自风翳寒见到他起,就没有在这张清隽润泽的脸上看到过这么失了气血的时候。
不是说就跌了一跤吗?这得跌的多狠才能跌到跟真的小产似的?!
总不能是伪装的气色吧?!
但这屋里隐卫密布的,还能有眼线混进来看这些细节?!
风翳寒直觉不对劲,故而没像以往那样随意靠近,而是找了个不远不近的位置站定了。
黎初晗正好醒着,见公爹特意来看自己,就想起身。
结果被林星野一脸紧张地按了回去:“初晗别起身,你伤没好全,只管躺着就好。”
“可是父亲……”黎初晗自觉已经好了,哪里好意思这么糊弄自家人。
但禁不住风翳寒也跟着劝:“晗哥儿不必在意这些虚礼。养伤要紧,不然为父这一趟过来,反而是害你多受罪了。”
黎初晗这才安心躺下了,又忍不住提醒只顾守着自己一脸担忧的小郎君:“星野你给父亲端个凳子坐。我又没事,你愁什么呢?”
林星野这才肯挪一下身子:“初晗的气色还是不见好转。”
黎初晗失笑:“哪能这么快?”
说话间郁里已经很有眼色地安排好了,也因此风翳寒被迫坐到了床前。
“晗哥儿这回是平白受了回无妄之灾。”他坐得有些不同以往的别扭,特别是听儿子儿媳还在进行一系列迷惑对话后,风翳寒更懵了。
但小夫夫俩什么都没提,他反而不知道该不该开口问。幸好随着时间推移,那种感觉渐渐又被熟稔的聊天给抹平了许多。
黎初晗还不知情,思路都还在另一个世界:“应该是连鸿昭指使的人,白露枫话里话外透出来的,感觉有那么点意思。”
在场的几人皆不置可否,齐齐脸色不愉。
“对了星野,你查得怎么样了?”黎初晗忽然想起来。
“嫌疑人都抓住了。你别担心,府里的内应也找出来了。”林星野怕对方劳神,赶紧直接明说,“是六叔么和几个水云间的帮工。”
居然涉及水云间,让黎初晗一脸错愕,随即又迷惑道:“那大伯怎么回事?”
“他就是个犯傻的。”风翳寒无奈道,“但也罪无可恕!”
“至于这六弟夫郎,大概还是为父惹得祸。往年府里没有主君,各家内眷虽与我们嫡支没什么直接交集,但族里若是得了什么适合她们用的,我都是直接同意下放了。毕竟我一个汉子留着也无用,藏着收着久了也糟蹋东西。”
“可如今咱们世子妃归位,最好的东西,自然是需要上供的。这人以往骄奢挥霍惯了,恐是被养大了胃口,就不安分了。”
林星野有些佩服父亲猜测的准确性,因为他审出来的结果也大差不差,无非是嫉恨世子妃的各种待遇。
故而他跟着点头:“府里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白露枫由父亲出面直接捅回连鸿昭跟前。他估计就是颗棋子,应该很容易被放弃。至于旁的……一切照旧。”
黎初晗这才安心点头。
恰逢林星野也顾着自家夫郎,故而夫夫俩完全没留意到风翳寒听到儿子那最后一句含糊话后,脸色微变。
但风翳寒觉得儿媳这身体状况明显不适合提及,故而他打算暂时避着对方一点。
正想示意儿子跟着自己先行离开,就听儿媳用一副极其不舍的口吻道:“啊?~你还得去啊?~”
随即就是儿子跟着不舍:“还得收个尾,我保证很快回来……”
这么黏黏糊糊的,老父亲一阵无奈。
“对了,父亲,堂哥呢?怎么一直没看到他?”林星野忽然想起了十项全能的风乘大管家,有他在能省事很多。
“老早就侍疾去了,家里来信说是他母亲病重。”暂时放弃拐跑儿子的风翳寒伸手撑着半边脸蛋,略微叹息,“不过最大的可能是,小宝你一回来,他们就想探探我对乘儿的态度有没有改变,不然也不会在接封宴这节骨眼上把人叫走……”
“他家里怎么听着不太好啊?”黎初晗有些唏嘘。
“属于那种不会直接跟你拼命,却能时不时出来磨磨你精神气那种吧。”风翳寒已经习惯了,毕竟只要是大家族都有类似的问题族人。他们族里这些已经不算多奇葩了,都是小毛病。
“父亲要带领这么多人,怪辛苦的……”黎初晗自觉在人际上有点懒于交涉,故而听听都觉心累。
风翳寒倒是不以为然:“于我们嫡系来说还好。就是苦了乘儿,一直被他家里人扒着吸血。好在他如今倒不至于应付不来,只是孝道不好违罢了,总要回去做做样子的。”
林星野听了也没啥可说的。
碰上家里打定主意要拖死你,是姑娘是汉子都一样不好过。
不过既然得力助手不在,黎初晗还是爽快放人出去干活,免得夜长梦多。
正好他也容易犯疲惫,听别人说话老打哈欠也不礼貌。
出了房门的风翳寒松了口气,难得不计形象地抖了抖身上差点汗湿的衣裳:“小宝就没有什么要跟为父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