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夜归人,必是忧愁人。
除非赴宴去,认酒不认人。
夜未央,正欢畅!
儒生要去秦淮河的勾栏中苟且。
开国的军士们却要大胆许多。
凉国公蓝玉府邸走起!
“喝!喝!喝!”
“今日...本帅高兴,所有人都得给我喝醉!如果有人清醒着回去,那本帅...本帅就让他骑着猪回去....对!骑着猪回去,哈哈哈!”
蓝玉已经喝的舌头大了。
却还是嚷嚷着。
本身他无事也要开个席,联系那五百义子。
何况今日还是消除了,那埋藏已久的隐患。
“对!让他骑着猪杀敌!”
“骑着猪杀敌!”
“骑着猪杀敌!”
“骑着猪杀敌!”
一时间,此起彼伏的嗷嗷声,响彻半条应天府东大街。
只是,因为是一品国公的蓝玉的府邸。
没有谁嫌命长,拿扰民这个理由去叩响蓝大将军的府门。
“哈哈哈!二郎们,还是这么红火,我喜欢!”
蓝玉已经敞开衣襟,尽情肆意。
“十七皇子,被废!真痛快!哈哈哈!”
听到这句话,众人不觉有何问题,再次跟随。
“十七皇子,被废!真痛快!”
“十七皇子,被废!真痛快!”
“十七皇子,被废!真痛快!”
呼喝声,传到街道上,可惜宵禁的原因,没有多少人听到。
不然十七皇子被废的消息,能在一个时辰内,传遍整个应天府。
呼喝声,如此直白,如此浅显,如此嚣张!
只是。
不知听到锦衣卫禀报的朱元璋是何表情?
夜色渐深,只是雪天里的夜色,却如日出前那一刻,显得有些明朗。
人的五官表情都看的清清楚楚。
在众位臣子,都聚会宴饮之时。
皇宫,太和殿。
老朱还在审阅太子传上来的奏折。
听到锦衣卫禀告的消息。
他满是皱纹的的脸上,毫无表情。
他的臣子是何模样,他都清楚无比。
在杀尽满朝六部臣子,重新提拔上来一批,却还是如此后。
他也知道,人性本如此。
上朝时一副模样,下朝后另一副模样。
少有人例外。
那例外人之中,还多是庸碌之人。
他没有丝毫停顿的继续批阅着手中的奏折。
直到左手边的奏本,全部移到右边之后。
他才揉了下有些酸涩的眼睛。
“什么时辰了?”
“回陛下,子时末快到丑时。”
大太监施理轻声回话。
原来殿中还有一个他?!在他还未说话之前,就连从呼吸上都无法知道还有一个人。
他是真正做到,需要时出现。
不需要时,变成没有任何声音的隐身者。
“红摇还在外面跪着?”
朱元璋问的是,从下午日落时分,就跪在殿外的朱红摇,十一公主。
他扭动几下脖子,从语气上判断不出,是不悦还是其它。
“是,从酉时三刻到现在,已有三个时辰。”
大太监施理还是同样的语气,这一对主仆像是早已经受过万千洗礼,对任何事情都会波澜不惊的强者。
“嗯,咱记得她打娘胎里的毛病,身体一向不大好......”
朱元璋站起身,朝着殿外的那道身影望去。
只见莹亮的白雪中,有一道孤零零的白色身影,显得特别单薄,柔弱。
那道身影,是跪着的。
“是!马上要进入腊月,在这大雪天里,即使是气血男儿跪三个时辰,也会受不住。
换做刚刚十四岁的公主,恐怕....”
剩下的话语,他没必要再说。
娇贵柔弱公主,能在大雪中跪一个时辰而不动不倒,已经是毅力惊人。
连续三个时辰,非是大毅力者不可为。
就是膝盖。
怕是要废了!
“是啊,苦了这两孩子,从小没了娘,咱这个爹还如此狠心!”
在这只有雪花扑朔扑朔降落的夜里。
注视着那道可怜的身影。
有些情绪涌上心头,不自觉的就说出口来。
却是吓了施理一跳,他连忙躬身垂身,腰更弯,头更低。
不敢发出一丁点声响。
“刚关了弟弟,又要了姐姐的命,她娘在下面,估计都要咒咱这个爹早日做鬼,好找我算账啊。”
话里满满的都是愧疚。
不过对于陛下的感慨,施理是一点点都不敢接话。
在宫中存活五十六年,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就明白一个道理。
贵人说的,听着不出我口,贵人做的,看着也不出我口。
能少言绝不多说一字。
不该说话的时候,不要发出一点声音。
由他判断,现在就是那个最不该说话的时候。
果然,只听到这位像是要顾念旧情的洪武大帝,声音冷漠道。
“山梨,去!请!十一公主回去休息!”
请字,语气稍重。
此句刚落,一道侍卫的身影从大殿上方落下。
噗!
那么重的一个人,落地悦只有轻轻的脚步声。
“是!陛下!”
领命,转身就向着雪地中的身影而去。
干净利落,不过几个呼吸间就完成任务。
只是,施理能够远远望到,名叫山梨的护卫,先是言语一声,随后就是扶着没有意识的十一公主远去的。
也不知道醒来的十一公主,会是如何懊恼。
余光不经意望到他父亲的身影。
只看到刚刚满是对儿女怜惜的神色,如今已重新恢复帝王的冰冷。
最是无情帝王家。
他侍奉的这位洪武陛下,除了对太子和已逝的马皇后,就从来没心软过。
那对姐弟不过是想要获得探视权。
陛下也不允许啊。
雪夜中,夜色里。
那些片刻的心软怜惜,也随着那道白色身影的远去,随风而去。
十一公主,被强行带回长安殿。
她的努力和倔强,也只不过换得自己的父亲两声感慨。
在弱小的时候,再多的挣扎不甘也换不来强者的改变主意。
不知道陷入昏迷前的那一刻,朱红摇内心有没有强烈的怨恨?
此时,当刻。
宗人府中的朱权,却是没有怨恨任何人。
脊背的鲜血,已经将后背的衣服浸染成血红色。
他也没有理会。
从受完四十杖刑,到走到宗人府。
他都没有再发一字言语。
冰冷的夜里,破旧惨败的屋中,只有他一人。
没有碳炉,没有热量。
身体在一动不动中早已变得僵硬。